此前以九轉天從畫棠山離開的時候,凝禪就在畫棠大陣里留了一個小尾巴。
此陣是符陣,音陣與地陣三陣合一的復雜大陣,優點是殺傷力巨大,極難破解,饒是前世的她,在破開此處大陣的時候,也受了點兒傷。
至于缺點,那就是對已經進入大陣的人來說,想要偷偷摸摸在這陣的一小隅加幾筆,添添減減些什么,太過容易,且極難被發現。
畢竟這陣太大,太復雜,變幻也太多了。
之前的傀面具讓段重明銷毀了,凝禪又摸了一個新的出來,想了想,將傀面具的五官以靈法模糊成一團,這才戴在了自己臉上。
靈息流轉,她腳下的地面有靈紋向上蜿蜒,將畫棠大陣不動聲色地撕開一塊,只是一瞬,凝禪已經重新進入了這片冰雪覆蓋之地。
她的朱雀脈還沒有恢復,既然虞畫瀾不在,她也并沒有給周身和面具覆上籠火,而是起了一個簡單的護盾。
與玄武脈無關的那種簡單靈法。
她知道,此前在飯桌上與段重明短暫交換眼神的那一瞬,他就已經知道,她還要來一趟畫棠山。
希望他能拖住虞別夜。
白玉階向上,九千階臺階自足下掠過,再幻化成身后一條綿延的細長白尾。
踏上最后一階臺階,靈識之內,空寂一片。
此前被她籠火燒過的花壇依然盛放,地面沒有了虞別夜的血痕,空氣里依然是那樣甜蜜腐朽到發膩的味道。
凝禪給自己的鼻子上了個隔絕法陣,結果這氣味不但沒有變淡,反而好似更聚攏了點兒。她飛快撤了陣,掏了張絲巾出來,蒙住了鼻子。
這下倒是淡了許多。
真是處處巧思。
若是真的在這里動手,覺察到自己被香氣影響,所有修士的第一反應,都是隔絕法陣。
等覺察到不對,再去撤法陣這一瞬被抓住,可能就是生死之間了。
凝禪附身看了會兒花壇。
久無人打理的花壇之中,花朵漫卷,濃烈綻放,一眼望去盡是不同的色澤,仿佛打翻了最稠濃的調色盤,再以畫筆勾勒出了花朵的模樣。
她對靈植不算熟悉,也不大能認出這些是什么花。但她清楚地知道,這些花,太艷麗了。
就算靈息供養,靈水澆灌,這也不是這片大陸應有的色彩。
她沒有貿然用手去觸碰,而是又卸了一條傀的手臂下來,改了幾下,裝在了自己手臂上,活動幾下。
不太靈活,但勉強能用。
然后她才伸手。
花壇上有靈陣。
觸碰的剎那,凝禪心頭不明所以地微微一悚。
此處無人,她卻覺得自己好似被注視。
目光并非來自外界。
而是面前的花壇。
凝禪出手如電,迅速將整條傀甲包裹的手臂伸了進去,直接把距離最近的一朵花連根拔了下來
拔起花的剎那,凝禪聽見了一聲奇異的尖叫
那不像是人類的聲音。
甚至是直接在她的靈識里響起,像是瞬間便要直抵她的靈脈和神魂深處
凝禪頭皮發麻,她一邊拔花,還不忘撈了點兒下面的泥土,一邊足尖一點,下一瞬,她的身形已經離開了那花壇數丈遠,周身的靈息已經開始流轉。
與此同時,她已經將手中的花按進了能隔絕氣息的靈寶南斗匣里。
被注視的感覺還在,但靈識已經歸于一片平靜,仿佛之前的那一聲尖叫只是錯覺。
風吹過花壇,穿過陣法,殊艷的花朵搖曳身姿,仿佛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凝禪不敢大意,也不敢繼續留在原地,她給自己拍了一個匿蹤,身形一錯,已經越過了花壇。
虞別夜睜開了眼。
他的身邊還有酒氣環繞,濃烈馥郁,酒桌對面是癱軟在桌子上的段大師兄,滿桌的菜沒怎么太動,但酒壇子倒是向上摞了三層,全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