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上日你說得輕巧”塵憂一對上外人,還是一副凌厲刻薄的模樣,“不如本宮殺了你家中幼子,讓你也哭上幾日如何”
醫修連忙跪下“若、若冥后不忍閻君如此,小的還有一個法子。”
“說”
“冥后可以自己的心頭血為藥引,再配以百年修為佐助喂給閻君,片刻之內閻君定能痊愈,只是”醫修面露遲疑,“只是這樣一來,冥后也會傷了元氣,要病上好一段時間。”
“莫說只是病上一段時間,就是將本宮的命給他,只要他不哭了,本宮也是愿意的。”塵憂說著,當即劃破手腕放血。
鮮紅的血順著手指滴落在小非寂眉心,轉瞬便消失不見,小非寂若有所覺,哭聲漸漸小了下去。塵憂面色蒼白,卻也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
場景一換,小非寂五歲左右的樣子,漫山遍野地瘋跑,嘻嘻哈哈的快樂如風,偶爾因為太過貪玩被父君驅風責罰,也會機靈地躲到塵憂身后,塵憂便立刻氣場全開,橫眉豎眼跟驅風吵個不停,等把驅風氣走了,再叫人端好吃的給小非寂。
“你是我兒子,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懂事,也不必看任何人的臉色,包括你父君。”塵憂說到一半,看著小非寂專注吃飯的樣子,心情頓時愉悅起來。
流景看著她在小非寂臟兮兮的臉上親了一下,又拿出針線學著凡人母親的模樣,不太熟練地給小非寂做衣裳做鞋,一直忙到深夜才疲憊睡下;看著她學做許多糕點,又用靈力溫著,隨時隨地都能掏出一塊討小非寂高興;也看著她籌謀策劃,嚴防驅風那些新寵生下孩子,以免會危及非寂的地位。
流景看著非寂記憶中的一切,突然明白了為何塵憂和非啟幾次三番對他下死手,他仍然會心軟縱容。若塵憂一直對他苛刻也就罷了,偏偏在他幼年無依最需要母親的那十年里,她嘔心瀝血付出全部,做到了一個母親可以做到的一切,給予他最柔軟最溫暖的十年。
十年轉瞬即逝,塵憂的孩子也出生了。
天道守恒,修為越高便越難有子嗣,塵憂自從有孕,便將全部精力都放在了腹中孩兒身上,不自覺便開始疏忽非寂。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起初只是怕他冒冒失失沖撞到肚子,所以不準他來自己寢殿,之后孕期過于難受無心再管他,便將衣食住行都交給了其他宮人,再之后便是徹底忘了還有一個孩子存在,只專心期盼腹中孩兒平安降生。
魔族的幼崽期長,小非寂即便已經十余歲,卻還是懵懵懂懂如稚童一般,察覺到母親對自己的疏忽之后,便本能地大哭大鬧想博取關注。塵憂起初還愿意耐著性子哄他,后來被鬧得多了,終于忍不住對他發了脾氣“我將你當親生孩兒養了這么久,你為何就不肯懂事一點,也來心疼心疼我”
小非寂嚇得呆住,噙著淚茫然地看著她。
塵憂卻只覺得厭煩“母親如今懷著孩子很是難受,你若還有一點良心,就乖乖回不利臺去,等母親生下這個孩子再好好陪你。”
小非寂看著她不耐煩的模樣,仍是沒什么反應,塵憂當即看了旁邊宮人一眼,任由宮人將他帶走了。
“母親生下孩子,就會來陪我了。”小非寂回到不利臺時小聲嘟囔一句。
然后從這一天起,他便默默盼著孩子出生,盼著母親盡早來看自己,可孩子生下來了,整個幽冥宮都很熱鬧,卻無人記起不利臺中,還有一位大閻君在等候母親。
小非寂遲遲等不到母親,便悄悄帶上自己采的花去看剛出生的弟弟,誰知花上沾了邪祟,害得弟弟發了兩日高燒。母親知道后,直接給了他一巴掌。
“母親好不容易生下弟弟,你怎能如此對他”塵憂紅著眼圈質問他。
小非寂捂著臉,怔怔與她對視。
許久,塵憂歉疚地抱住他“對不起,母親不是故意的,阿寂原諒母親好不好”
“阿寂沒生氣。”小非寂小心翼翼地抱住母親,半邊臉上的紅腫十分明顯。
流景在旁邊看得沉默,一時也不知該作何反應。
這一次之后,母子倆的感情有些回溫,但轉眼便是非啟的百天宴。當那個仙風道骨的銀發老人出現,流景瞬間生出濃郁的殺意,引起非寂識海輕輕顫動。
這里只是非寂的記憶,這個人早就死在自己手下,魂飛魄散、尸骨無存,死得不能再死。流景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終于勉強冷靜下來。
南府仙君一出現,視線便落在了非寂身上。
流景跟在他身邊將近兩千年,對他每一個眼神都了解至深,剎那間看出他生出了嫉妒的心思。也是,非寂這樣不世出的天才,幼時的資質平平瞞得過其他人,但瞞不過他那樣眼神毒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