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醫務室中,燈光大亮。
在張開口的同時,林格閉上了眼睛。
她不想和戴著口罩的林譽之在這種情況下對視。
人有無數種辦法藏起自己的眼睛。
嘴巴張開,盡力地發出“啊”的聲音,上下頜的關節隨擴張而發酸,酸到像牙齒末端被塞了兩顆未熟的花椒,她主動地盡可能把它張開,以便醫生一覽無余地觀察口腔情況。
對待陌生的口腔科醫生,這是和“尷尬”完全扯不上聯系的一件事,但現在觀察她隱秘處的人是林譽之。
冰涼的器械抵著她的上排牙齒,牙齦為那無感情的寒冷精鋼發顫,他的聲音很公式化,不是命令,不是懇求,如機器人執行一項任務。
客觀,最適合他此刻語氣的形容。
“張大。”
發抖的牙齒被強迫打開,連接處酸痛發脹,刺目的光照入口腔,檢查著她那顆壞掉的牙齒情況。
她的牙齦在審視下酸澀。
“之前的補牙材料有松動,”林譽之說,“我需要取下來上一個醫生填進去的東西。”
林格說好。
那些在她牙齒多年的東西被重新取出,她閉著眼睛,看不見狀況,只聽他的要求張大,再大一些。
林譽之不講廢話,甚至可以算得上惜字如金,最少的語言限度內下達指令,不僅僅是對病人,也是如此對助理。
房間內安靜到能聽到他調試器械的聲音,朋友所說的“放音樂緩解”等事情全都沒有出現,她只得到了一張干凈、卻令她寒毛直豎的牙椅,和一個利索卻毛骨悚然的醫生。
牙齒的檢查結果尚好,松動的材料是不適的源頭,好在還未傷到牙神經,沒有導致牙髓發炎。她來得尚算及時,沒有進展到更壞的地步,接下來仍舊是如上次補牙的步驟,打磨掉牙齒中壞死的部分,重新進行填充。
林格微弱地點頭,表示接受這個治療方案。
她避免開口講話,牙齒不允許。
林譽之說“在接下來的補牙過程中,細微的疼痛和酸脹都屬于正常現象。如果你感覺到不正常的疼痛,你就舉起左手,我會立刻停下記住,是左手,右手會影響我的操作。”
「如果你很難受,就叫你自己的名字,我會立刻停下」
林格說好。
冰涼的水刺激著她的牙齒,清理著那一塊兒不應當存在的創口。口腔容量有限,怎么經得住如此多清水的沖擊,盛不下了,自然而然地順著舌根往咽喉中灌,受不住地一聲呃。
水流停下。
“吐出來。”
他說。
林格睜開眼,旁側有供她吐出水的東西,她全程沒有看林譽之的臉,漱完口后,重新在牙椅上躺好。
她眼睛中已經積蓄了生理性的眼淚。
治療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