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喜歡給一些不必要的事情賦予意義。
比如“初”,無論事情如何,好似只要沾上初便變得有價值。第一次看海,第一次爬山,第一次外宿,第一次獨自上學,第一次支配零花錢事實上,許許多多的“第一次”和之后的每一次都沒什么分別。
比如你在第三千八百二十四次吃餃子時,和第一次吃餃子時的感受也無不同。
但接吻不是吃餃子。
這段記憶在林譽之的大腦中有著專屬的錄像帶,他幾乎動用了所有能用來儲存記憶的細胞去記住這一日,這一刻。聲音,氣味,畫面,觸感,往后未可預料的十年,林譽之在深夜中一次又一次地調動出它們,以做困頓時日中的慰藉。
他們的第一次接吻發生在林格剛被放在床上的時刻,林譽之皮膚敏感,過度的潮氣容易讓他起大片的紅疹。雨季的這個下午,他剛剛使用電熱毯將床褥烘了一遍,脫去多余水分。
此刻的情緒也像脫去水分的干燥海綿。
妹妹靜靜地躺在床上,蜷縮著,如嬰兒在母親子宮內,許多人講,說這樣的睡覺姿勢能令人感覺到放松,更有安全感。林譽之此刻的安全感來源于緊閉的房門,隔絕了滿天風雨的窗,還有薄墻外龍嬌的鼾聲。他抬起手,手背憐愛地蹭著林格的臉,假想,倘若二人一母同胞,或者,是雙胞胎,大約也會比現在親近更多,更不用避嫌。
兩人同時從細胞開始發育,由同樣的母體供給營養,在同樣的羊水中生長,親密,手足相連
林譽之撫摸著妹妹的臉頰。
可惜他們并不具備成為雙生子的幸運,那也只有成為愛人,才能做更親密的事情。
他無意在妹妹無意識的狀態下做壞事,更不想侵犯妹妹。這些事情容易給他單純的妹妹帶來嚴重的心理傷害,而不到萬不得已,林譽之絕不會采取這種無回頭路的措施。
柔軟的月季花盛開味道,她的呼吸都是柔軟的,林譽之安靜地坐在自己床邊,看著床上的妹妹,就像龍看著他掠奪來的財富。半晌,他抬手,溫柔地握著林格的手,醉酒后的妹妹沒有給予任何回應,只有林譽之笑了一聲,同她耐心聊天。
聲音壓得很低,不怕驚醒她,只是不想被其他人聽到,這該是兄妹間獨享的秘密。
“為什么要送我一頂那樣的帽子”林譽之柔聲問,“因為你喜歡那個小子”
靜靜地,沒有回應。
林譽之不在意,自顧自地講下去“我都快忘記上次和你牽手是什么時候了,格格,你好像開始討厭我了。”
他捏林格的手,一根根手指,一點點撫摸,寸寸皮膚,暖和干凈。林譽之必須遏制住心中的欲望,才能控制自己不去捏傷她。
“有時候,我會想,時間再快些,我快些畢業,快些工作,這樣就能繼續幫家里減輕負擔;你也不用這么小就出來做兼職,你的朋友都在玩耍,在商量著去哪里旅行,只有你,還必須早早起床,站夠一天才下班,”
說到這里,林譽之低聲問,“腳痛不痛前幾天看你洗腳,腳后跟都紅了,是鞋子不合適嗎”
仍舊沒有回音。
林譽之并不在意,他仍自顧自地往下講“但有時候又想,如果時間能一直停在這個時候,也挺好。你永遠都不會長大,永遠都依靠我。不會有任何男人介入我們之間,你只愛哥哥,我也只愛你你說這樣好不好,格格”
說到這里,他苦笑一下,低頭看妹妹的臉龐,又說“但這樣對你太不公平了。”
很輕的一聲,如同嘆息。林譽之清晰地知道事情結果,也清楚地知道以后將如何。
妹妹不說話。
她的手也沒有力氣,喝醉后的女孩子,哪里能給予兄長想要的回應,任由哥哥撫摸著她的手,安安靜靜的,像一個出了魂的軀殼。
這顯然并不是林譽之所想要的。
另一只手捏住妹妹的手掌,強迫她與自己掌心相對,她今晚的體溫是溫柔的雪中燭火,暖暖的,不傷人。林譽之傾身,在她唇上落下輕輕一吻。
這是兩人間第一個吻,比梅花上的落雪還要細微,輕盈到幾不可察,就連醉酒的妹妹,都沒有絲毫的反應,連眼睛都未睜。
一如林譽之那不能言表的愛,再濃,再燥,也僅僅能止步于此了。
倘若再重一些,事情就滑向不可避免的深淵。
林譽之沒想強迫林格做她不愛的事情,無論是不是她親哥哥,只要擔了這個名頭,就得做兄長該做的事情。古往今來,都在提醒,強扭的瓜不甜,強制性的愛也得不到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