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要不是這賤人藏著罪證,魚死網破也要把事情鬧大,以此要挾爹爹,要爹爹此生不得扶正阿娘為繼室,她也不會是平陽侯府庶女,嫁不了心儀的鎮北王世子,最后只能嫁進小小詹事府,做四品的小官夫人。
甚至于阿娘到死,也只能是妾室,逢年過節,她與弟弟,都要給秦淑月那死人磕頭祭拜。
婢女紅菱見夫人手指抓著窗棱,用力得掰斷了指甲,死死盯著那陸少夫人,眼里都是血絲,只恨不得沖下去撕扯那女子的頭發,生啖那女子的模樣,心里發憷,不由朝紅芹看去。
紅芹是平陽侯府的陪嫁丫鬟,知道小姐何止是想生吃肉,只怕是大女君死了,小姐都想挖出來抽上幾鞭,這幾年小姐嫁進林家,日子過得如意,恨大女君這件事,卻是惦記著的,時常想借三常侍的勢,弄死大女君。
只不過侯爺有把柄握在大女君手里,小姐再是恨得嘔血,也只能往肚子里咽,咽得多了,更是恨。
畢竟雖然同是四品,也不是個個尊貴。
工曹參事和議郎,可以說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更不要說這議郎還是平津侯,正正經經的侯爵府。
加上平津侯陸宴,霞舉燁然,明如朗月,待妻子又是一等一的好,當年大女君出了那樣的事,侯爺主動與平津侯府說要退了婚事,偏平津侯依舊履君子之約,且請高僧合算,將婚期整整提前了一年。
大女君嫁了出去,小姐和侯爺想對付大女君,也就失了機會了。
不過這會兒情況不同了,紅芹扶了扶夫人,“聽說平津侯的罪案就要堂審了,想來陸少夫人也不想待客,夫人,我們回去罷。”
宋怡聽了,依舊不算解恨,不過坐在馬車里高高在上看宋憐,氣順了不少,理了理裙幅,鳳目里盡是鄙薄,“想那陸宴要是知道你的叵測心機,還會愛你什么。”
那文書用的紙張比宣紙稍硬些,掃在臉上,帶起刺痛,宋憐指尖拭了拭,見出了血,抬頭朝宋怡柔聲笑了笑,“陸宴自然是愛我,非但陸宴愛我,珣郎也愛我,前幾日碰見珣郎,還問要不要幫我,不過因為珣郎官職太小,幫不上什么,我就謝辭了。”
“你這個蕩婦”
宋怡要從車里撲出來,駭到了紅芹,見遠處已經有不少人家在張望議論,忙抱住小姐拉回去,自己也上了馬車,匆匆留下一句話。
“大女君,侯爺說了,平津侯定了罪,流放嶺南好說,要是進了勾欄坊,你就自我了結了,免得臟污了你死去母親小妹的名聲。”
說完,也不敢再多留,匆匆上了車掾,讓車夫趕緊離開這兒。
夏日日光暑盛,曬著地面,是能將地底下巖漿曬成那要掙脫桎梏的猛獸,烤得人肺腑翻騰,心燒火燎。
宋憐在日頭下站了一會兒,撿起地上的文書,細細看了一遍,疊好收進袖袋里。
侯府中門卻開了,里面奔出來一個緋衣雙髻丫鬟,聲音急切,“夫人,夫人快去看看,小千跟老夫人起了爭執,犯病了”
宋憐將手里抱著的字畫扔給百靈,快步上了石階,“鏡明院么”
趙巖直接讓人在昭獄里查問了趙輿身邊的隨令,問出來了,那奏報,確實是趙輿為表功績偽造的,不單單如此,歷年趙輿辦的許多差,實際上也并非趙輿的功績,那隨令為求活命的可能,扛不住查問,一股腦全都說了。
高邵綜剛從兵營回來,接過口供翻看,眉宇間結了寒霜,“連同先前趙輿所犯罪案,一起送去大理寺,案情有疑點,便需重新翻審,你速去,告訴大理寺卿,案情沒有審清楚前,平津侯誣罔罪一案,不可定罪,無論誰插手,皆不能妄動。”
趙巖應是,正要去辦,沐云生大步進來,手里拿著一疊文書,坐下先拿起案桌上的茶盞,一飲而盡,呼吸還是急促的。
趙巖不由納罕地看了一眼,沐云生雖說是世子隨令,卻更似友人,素來都是氣定神閑的清雅風度,似這般鬢邊帶汗的情形,這么些年,還從來沒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