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好那是什么語氣。她也并不想去揣測。
商挽琴心想,何止為了喬逢雪能背叛你,為一條小狗也能背叛你。
她回頭。
一回頭,她才發現,他竟然已經轉過身來,直視著她。他撐著那把沉沉的黑傘,也沉沉地看著她,就連那種虛假的艷麗笑容,也掩不去那沉沉的情緒。
商挽琴笑容燦爛,語氣甜蜜“師父,我是您教導長大的,在我心中,永遠最愛自己,永遠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這并不是個正面的回答,但他卻像已經滿意。他的笑容真實了一些。
“去吧。”他說。
商挽琴告辭,頭也不回地走了。
庭院中,雨幕密密地張著,花草密密地長著,一個人空蕩蕩地立著。地面上還匍匐著一道人影,可這樣瑟瑟發抖的落水狗,真的只像一條狗啊,所以天地間還是空蕩蕩只有他一個人。
李憑風伸出腿,百無聊賴地踢了狗一腳。他有這樣一張艷到極致的面容,無論做什么表情都像一枝濃麗的罌粟花,在雨中也搖曳出帶毒的風情。
“真沒意思啊。”
他看向天邊,看著那昏昏沉沉的雨云,臉上是笑,卻又帶著一點不自知的茫然“成親這種事可真沒意思。”
青年站在光暗之間。
這是只有他和極少數人知道的地方,因為地點和暗語一直變動,所以從沒被人發現。曾經也多虧了這點布置,才讓他茍延殘喘了
幾年。
如今,他可以從容許多。
他遞過去一方令牌。
“查一查先代鎮鬼王夫婦的事。”他說,“尤其注意他們和宮中的聯系。還有,音音的過去”
他頓了頓,改了主意“不必查這個,只看先代鎮鬼王夫婦便好。”
商挽琴感冒了。
當然,更符合時代的說法是“風邪入體”,可最近她總想起很久以前的另一個世界,想念那些遠去的詞語和風貌,于是在心中反復默念另一個時代的詞語。這讓她感到自己更像自己,起碼是自己希望成為的那個自己。
所以,她要說,她感冒了。
“我感冒了我感冒了我感冒了唔”
一根甜甜的糖棒被塞進她嘴里,堵住了這反反復復的碎碎念。商挽琴叼著糖棒,額頭上一塊濕帕子,努力睜著無神的眼睛,盯著對方瞧。
“真是燒得人傻了,什么感啊冒的,不知道哪里學來的。”商玉蓮將她額頭的帕子拿下來,去一旁水盆里搓了一遍,將重新冰冰涼涼的帕子敷在她額頭上,再輕柔地調整了一下位置,嘴上繼續說她,“你說說,你說說,怎么有人這樣作死,眼看下那么大雨,還非得淋著雨回來是沒給你傘嗎”
商挽琴思索片刻,莊嚴道“我是一只自由的海燕,在暴風雨中堅強地飛翔”
商玉蓮
手有點癢,忍住,忍住。
小姨磨牙半天,又想起什么,神情漸漸柔軟下來。她輕輕出口氣,摸了摸晚輩的面頰,聲音里帶點笑“當初你娘生病時,也愛胡亂撒嬌”
商挽琴想說自己這不是撒嬌,但小姨哼起了歌。她從沒聽小姨哼過歌,這是第一次。那是一支模糊的兒歌,歌詞不大聽得清,好像是講姐妹結伴去踏青的故事。她聽著聽著,覺得眼皮很沉,不覺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窗外漆黑,只聽風雨聲。屋中有一座玉白點彩的燈,沒見過的東西,有三層,做成花一樣的形狀,每一片花瓣上都亮著光,還不會胡亂搖曳,既明亮又穩定,是她喜歡的那種光。
青年坐在燈盞邊,單手撐著頭,閉眼仿佛沉眠。他眼下有淡淡青影,嘴唇也有些干裂。
商挽琴還沒開口,那雙眼睛就睜開了。光照得他眼眸很亮,那些泛紅的血絲也很明顯。
莫名地,她笑出聲“表兄,你怎么這樣憔悴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大病多日,你始終不離床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