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就那么的站在那里,神色從容平淡。
李恒秉沒有慘叫,沒有惱怒,他看了眼地上的碎磚頭,艱難的擦了下頭上被砸的地方,看著手指頭的血,抬頭看向周正,語氣十分平靜的道:“為什么?”
周正也平靜的看著他,道:“第一,去年皇帝為遼東之事納捐,你捐了多少?”
李恒秉道“三百兩。”
周正道“第二,你月俸八兩,但你有七個妻妾,九個兒子,五十多個家丁,婢女外加各種來往,應酬等等開支,每個月至少五十兩,你是怎么養活這一大家子的?”
李恒秉神色依舊,眉宇凜然,道“我有祖田八百畝。”
周正臉色也是一成不變,道:“第三,你一個月前上書,要求朝廷盡遷關外之民入關內,據守山海關,你可知道,這是將關外千里之地白白拱手送給建虜,比割地賠款,賣國求榮還不如?”
李恒秉這次皺了下眉頭,道:“這是軍國大政,你還不懂。你現在應該多讀書,秉持為國之心,為江山社稷,斬妖除邪,不惜自身……”
周正連說三條,已經厭煩,神色趨冷,道:“你有良田八百畝,一個月花費五十兩,在國之大事上,卻只捐了二百兩;說明你貪財無德,心中根本沒有江山社稷,無半點忠誠為國。遼東乃我大明國土,你居然動動筆就想讓叛臣不費吹灰之力得到千里沃土,威逼京城咫尺的山海關;說明你無能無才,沒有廉恥,公然賣國,不知羞恥……你不屑于所謂的妖邪奸佞,你比之妖邪奸佞更可恨……”
李恒秉怔住了,還是第一次有人這么說他。
他一向鐵骨錚錚,一桿筆不知道彈劾倒了多少奸佞妖邪,今天,居然有人說他比之妖邪奸佞更可恨!
“說得好!”突然間,騎在馬上的那個年輕人大叫一聲,抬頭看著周正大聲道:“兄弟,說得好,這幫狗東西,自詡直臣,天天喊打喊殺,盡做些惡事,還自以為清高,想要名留史冊……”
周正抬頭看著這個年輕人,神色平靜,沒有說話。
年輕人正在得意的笑,看著周正的目光忽然戛然而止,臉色如便秘。
他會意過來,周正話里的奸佞妖邪,不就是說他的嗎?他高興什么?
李恒秉眉頭皺了皺,以一種前輩看待后輩的目光看著周正,道“我做的事情,你現在可能不了解,但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大明,史書會給我一個公正的評價……”
周正最厭惡這種一臉正義做著惡事而不自知的人,他彎腰,又要拿起腳邊的碎磚頭。
那年輕人嚇了一跳,連忙喊道“別砸了別砸了,再砸就死了。快,掉頭,掉頭……”
李恒秉以一種孺子不可教也的神色搖了搖頭,被錦衣衛押著,轉身走了。
那年輕人看著周正沒有繼續砸,這才放下心,雙腿拍打著馬,自語的道:“這誰家的孩子,這么楞……”
劉六轍被周正嚇的心驚膽戰,看著錦衣衛漸走漸遠,這才苦笑道“二少爺,你這是干什么……”
周正看著李恒秉的背影,冷哼一聲,道:“李家在繞知府,良田萬坰,購買了十幾個村子的土地,不知道多少長工,多少佃戶,經營的商鋪更是一條街一條街,日進斗金,生活奢侈的你想象不到……”
劉六轍也是第一次聽到,睜大雙眼,道:“那得多少銀子?”
萬坰,一坰是三畝,那就是三萬畝!加上鋪子那些,家資起碼幾十萬!
乖乖,了不得,再想想捐給朝廷的區區二百兩,還真是寒酸的不能再寒酸。
怎么拿得出手的?臉皮得多厚?
劉六轍震驚了一會兒,道“二少爺做的對,這個李恒秉就是個偽君子,剛才只砸了一下是便宜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