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看著這兩個西夷人從他身邊穿過,上了城墻。
周正目光微動,轉頭看著他們。
士兵一見,連忙道:“周御史,這兩人從廣東來的,聽說袁巡撫是要購買更多的紅夷大炮,寧遠,錦州都要裝這種大炮,威力非常大。”
周正嗯了一聲,他想的不是紅夷大炮,而是另一條賺錢路徑——海貿!
現在歐洲的大航海日漸成熟,與亞洲,尤其在大明周邊日漸活躍,盡管大明采取了一種‘不理會’的態度,外加曾經發生過海戰,海貿不顯,但明朝出海貿易一直很活躍,從未中斷過,尤其是福建一帶的走私。
若是能謀劃得當,將會是一條源源不斷的財源!
周正看著兩人上了城樓還在嘰嘰哇哇說個不停,思忖片刻便繼續下樓。
山海關并不大,周正走了幾個地方,便回到山海關給他們安排的住所。
黃維懷倒是悠閑,在一個小廳里,喝著茶,擺著一個殘局,自顧的看著,下著。
周正瞥了眼,便要進他自己的房間。
黃維懷落了一子,頭也不抬的道:“遼東的水比你想的要深,想要查遼東的錢糧,你會死無葬身之地。”
周正停下腳步,向黃維懷道:“所以,你們投鼠忌器,什么也不做?同流合污,或者隨波逐流?亦或者是分一杯羹?”
要說遼東的錢糧復雜情況,簡直沒人說得清,先是要加稅,進入國庫,加多少與征多少沒關系,發到遼東多少與接收到多少沒關系,而遼東欠餉,拖餉,挪用更是常事,甚至于鬧出的大小事變幾乎沒停過。
這里面的水有多深,只怕朝野沒人不清楚。
黃維懷對周正的話置若罔聞,繼續下棋,淡淡道:“你在朝廷搞風搞雨我不管,到了遼東,你安分一點,否則,我對你不客氣。”
周正在路上已經預感到黃維懷要對他做些什么,神色不動,淡淡道:“你要怎么不客氣?”
黃維懷再次抬起頭,面無表情的看著周正,道:“如果你不聽話,我會將你留在遼東,等我回來再押你回京治罪。”
周正看著黃維懷,他本不想與他多廢話,但這個時候,他忽然想問一些事情。
周正走過來,在黃維懷對面坐下,看了眼棋盤,沉吟片刻,道:“我看過很多書,縱觀歷朝歷代,亡國無不與黨爭有關,黨同伐異,不斷內耗,說是亡于外實則亡于內,你讀的書比我多,這個道理你應該明白。比如東林書院,起初就是因為反對黨爭而成,為什么你們最終都變成了黨人,熱衷于操持權柄,黨同伐異?”
黃維懷抬頭看著周正,消瘦的臉上一片冷漠,道:“李恒秉說你不通庶務,好高騖遠,現在看來果然不假。你以為,憑一個人能對抗得了那些邪黨?若是能眾正盈朝,滌蕩乾坤,我大明何至于此?哼,你不過一個初入朝堂的庶子,懂什么!你最好聽我進的話,否則我現在就可以讓人押你回京,關入大牢!”
周正聽著他的話,道:“當今剛剛繼位時,不是眾正盈朝嗎?我也不曾看到大明有任何改觀,黨爭比現在差多少?嗜血百姓,貪污受賄,賣官鬻爵,吏治敗壞不是更好,而是更壞……”
“那是時間不到!”
黃維懷猛的坐起身,沉聲道:“若是能給我們十年時間,我們會比張居正做得更好!”
萬歷初,應該是大明最后的一個輝煌,從徐階,高拱到張居正,三任首輔都致力于改革,張居正的改革是在他們二人基礎之上,那時,吏治清明,國庫日漸充盈,簡直就是一個盛世的曙光。
可惜,張居正死后,他的改革被推倒了。
隨著張居正被平反,一些人開始懷念那段時光。
周正看著黃維懷,心里暗自搖頭。
這些人,頑固不化,夢想著眾正盈朝,但眾正盈朝之后,會是新一輪的黨爭,為權為利為名,黨同伐異,不擇手段,于國于民,無半點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