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呈秀看著周正,臉上似有一種疑惑的表情,道:“我在官場幾十年,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但是你,很不同,與所有人都不同。”
周正微怔,道:“哪里不同?”
崔呈秀比周正矮一些,但坐在那卻有種前輩高人姿態,道:“國本之爭也好,移宮案也好,后面的東林黨爭也好,不管他們是為私為公,他們都有一個立場,這是黨爭的根本原因。但是,你沒有。”
周正還真沒想過這些,認真思索著,道:“我沒有立場?”
崔呈秀道:“我看不出你的立場,你得罪了所有人,你將自身陷于孤立,若非先皇突然駕崩,你早已死無葬身之地。告訴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周正之前疑惑,現在卻是明白了。
崔呈秀所說的立場,其實都是‘先私后公’,大明的官員都是如此,而周正則不同,他是‘立公行私’,本質上不同。
對于崔呈秀的話,周正不回答,反而問道:“我想做什么已經與大人無關,大人剛從宮里回來就來見我,想必是有什么想法吧?”
崔呈秀雙手交疊在一起,靜靜的看著周正,道:“你背后的人是誰?”
周正才做了多久的監察御史?他周家是什么家庭,怎么可能掌握那么多崔呈秀的證據?
只能有一個解釋——周正背后有人!而且身份,地位很不一般,這樣才能拿到那么多詳實東西!
周正看著崔呈秀,神色不動,道:“大人何必多此一問,不應該是考慮何去何從嗎?”
崔呈秀臉上第一次出現嗤笑之色,道:“你連登聞鼓都敲了,也沒能把我怎么樣,你覺得你們還有機會?”
周正看著崔呈秀,道:“大人,咱們明人面前何必說暗話,你短短時間暴出這么多事情,已是強弩之末,現在有個風吹草動都能致你于死地,為什么我們會沒有機會?”
崔呈秀看著周正,神色浮動殺意,道:“你真的以為,我沒有一點反擊之力?就比如,我現在殺了你,你背后的人,敢與我撕破臉嗎?”
崔呈秀是魏忠賢最得力的臂膀,是閹黨大佬,在朝廷里影響巨大,他能逼走首輔顧秉謙就可見一斑,他要是拼命,誰能不畏忌三分?
周正眉頭一挑,道:“應該不敢,但我能。”
崔呈秀臉角抽搐了一下,雙眼更加陰沉。
這個周正說的沒錯,他現在確實很危險,不管是朝局的微妙,還是宮里皇帝的叵測,都令如驚弓之鳥。
如果周正真的繼續出手,別說宮里的皇帝了,恐怕黃立極,甚至是魏忠賢都要請他走了。
或許,還不是走,而是天牢,是死!
崔呈秀心里恨,眼神殺機更濃。
這幾年來,他哪一樣事情不是順風順水,什么時候被人逼迫到如此地步!
若非先帝駕崩,新皇初登基,時局敏感,他何必這樣束手束腳,小心翼翼!
崔呈秀深吸一口氣,按壓下怒意,道:“你們到底要做什么?”
崔呈秀知道,周正背后那些人不敢與他撕破臉,但他摸不清這些人的底,在圖謀什么,為什么一直在針對他?
周正從懷里拿出幾封信,遞過去,道:“很簡單,我要大人在七天內辭官。”
崔呈秀眼神里殺機驟濃,卻沒有說什么,伸手接過周正手里的信。
他翻開看去,全都是他的親筆信,有賣官的,有科舉舞弊的,還有幾封是瓜分西北賑災錢糧的。
這些都是他的親筆信,若是傳到外面,必然是軒然大波,那就真的不是他走不走的問題,是他怎么死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