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聽此言,白影想到什么似的,兀地松了手。
直觸魂魄的壓力終于散去,易渡橋捂著喉嚨急急喘息。
她賭對了。
世上邪修命若蚍蜉,不惜撼動仙門這棵大樹,豁出性命也要入道,為的就不是長生二字嗎
她竭力求生,正好契合了白影的道心。
一聲輕嘆傳來,白影松了口“世上并無凡人入我山鬼一道的先例。”
易渡橋眼見有戲,自然不能放過這次機會,道“若前輩看得上,辜月愿拜入門下,做第一個打破陳規之人。”
白影怔了怔。
是了,邪修一道之所以出現,不就是因為破了“凡人不可入道”的陳規嗎
“辜月,倒是個好字。”
白影緩緩開口,“本座在這斷月崖上虛度光陰,當不得你的一聲師父。”
易渡橋的心懸了起來,卻聽白影繼續道,“不過引你入道之事,本座還是做得的。”
成了
還沒等她臉上漾開點真心實意的笑,白影喘了口氣,又道“本座只能引你入道。最后筑下何種道心,又或是能不能筑下道心,全靠你自己。”
易渡橋“”
邪修說話都這樣大喘氣的
為了不做隨時都會消散的孤魂野鬼,她恭恭敬敬地跪下身,對著白影磕了三個頭。
沒掌握好幅度,在地上磕進了半個腦袋。
所幸白影沒在乎,輕飄飄地一抬手,把易渡橋扶了起來“都說了不收徒,你磕的什么頭”
聽語氣明明很受用。
易渡橋這話沒敢說出口,跟屁蟲似的站在白影身邊“敢問前輩尊姓大名”
白影被她問住了,模糊的五官皺了起來“本座記不得了。”遂破罐破摔道,“他們都喚本座為山鬼,你也這么叫著算了。”
易渡橋點點頭,心道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了,真可憐。
也不知道山鬼聽沒聽見,兩相沉默一會,她忽然一甩袖子袖子也是變化出來的,看起來像人影上面綴了張面片。
“行了,入道去吧。”
“等等”
你還沒告訴我要怎么入道啊
不等易渡橋說完,她便覺得魂體一輕,眼前一花,再睜開眼睛時已經站在了繁華的長街上。
金玉記的鋪子前人流攢動,貴婦淑女們挑選著心儀的釵環;賣果子的小商販正和過路人講著價錢,力求能多掙兩個銅板;旁邊永和糕鋪的蒸籠里還冒著熱氣,紅豆的甜香能飄遍半個永安,往日里徐青翰跑馬回來,常常會給她帶一包紅豆酥。
眼前的一切無比熟悉,易渡橋不用想都能喚出來這座城的名字。
她回了永安城。
人聲,風聲,馬蹄踏地聲悉數傳來,易渡橋猝不及防地被灌了一耳朵的人間百態,幾乎有些恍惚。
好像她從來沒離開過世子府,沒去過斷月崖,也沒化成一縷無家可歸的魂靈,只能在山鬼手底下步步試探著求生。
想到這,易渡橋忽然提起裙擺,沿著路向前跑去。
那是易府的方向。
跑得太急,她沒看見道中央飛馳的馬車,待到反應過來時早已來不及。
馬車撞過她的軀體,車夫安然無恙地再次揮鞭。
易渡橋抬起手,指尖在陽光下折射出粼粼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