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池像頭豺狼一樣壓在林笑卻身上,說著大發慈悲的話。
林笑卻疼得幾乎聽不清。
謝知池看著他,慢慢擦著嘴上的血,擦沒擦干凈他不知道,他笑著倒了下來,抱緊了林笑卻。
他聽見外面下起暴雨。
他聽說林笑卻為他求情那一天,也是這樣下起暴雨。
謝知池在見到林笑卻之前,已經聽說過無數遍他的名字。
地牢里,懲戒閣里,甚至是到了蕭倦這里。
小世子、世子爺、怯玉伮不同的人,用不同的稱呼喚他。
天潢貴胄,腳不沾地的模樣。為他求情
又是一個丞相家的哥兒,謝知池惡意地揣測他,只有他越是糟糕越是惡劣,他才能夠在涌動不盡的恨意里活下去。
恨一個人太孤單了。
他要恨上足夠多的人,他才能夠讓自己的心每時每刻跳動下去。
他恨皇帝,恨懲戒閣的太監,恨世子,恨他自己。
久而久之,他幾乎要忘了云哥的面容。
某一天,他竟然想不起來云哥叫什么名字。
他想了好久好久,他咬自己咬出血跡斑斑,在泛濫的血腥里,他終于想起了云哥的名字。
云木合,云木合
他想要刻在自己的胸膛上,可是連這副身軀都是物件兒,他沒有權力給自己刻下印痕。
咬傷自己,那就嘗嘗更狠毒的刑罰。
那么多珍貴草藥調養出的美麗身軀,怎么能夠讓一個奴隸毀壞。
他只是身軀的容器,他的靈魂微賤如牲畜。
他只能恨下去。
恨到把魂魄都燒干凈,他才能夠做一具行尸走肉活下去,復仇。
可為什么,為什么林笑卻要這副能夠被輕易傷害的模樣。
為什么要想著走近他,詢問他,看到他。
把他當一個擺件兒不好嗎
非要選擇看見一頭怪物。怪物還能做什么
吞噬,吞滅,咽下五臟六腑,活成魑魅魍魎。為鬼為蜮,不得超生。
謝知池撫著林笑卻的眉眼,林笑卻沒有哭了,可是眼尾的痕跡那樣明顯。
那是謝知池反復吻舐過后的痕跡。
謝知池撫上那痕跡,力道那樣輕,生怕驚碎一個夢。
外面的暴雨更烈了。是一個油鍋,噼里啪啦要把整個世界燒光。
億萬人軀體的脂肪煎出油脂,這鍋熱油越來越滿,越來越滿,溢出來了。
謝知池說“我給你一個選擇。”
他脫下林笑卻的外裳。
精致華美,繡著銀紋,他從衣領撫到衣擺,足夠長,足夠勒死一個人。
他不需要誰給他披衣裳。他把衣裳當白綾。
謝知池纏緊了自己的脖子,一頭留在自己手里,另一頭遞給了林笑卻。
“殺了我,你做的這場白日噩夢就過去了。”
暴風驟雨,電閃雷鳴。天際轟隆地響,傾盆的雨,打斷了王孫公子們的秋狩。
三皇子望著天邊黑壓壓烏云,抬手射出一箭,便帶著弟弟們離開狩獵場。
秦泯守在馬棚里,照看著追風。狂風太急,吹得他手中的草料飄飛了幾根。一旁的踏雪連忙去咬,咬到兩根,還有一根隨風飄去,打著旋落到泥坑里。
皇后娘娘已經酒醒,他沉默地為自己斟茶。暖和的茶水,冰冷的雨。
皇帝蕭倦本也在打獵,暴雨轟隆而來,便沒了狩獵的興致。
不如回去看看怯玉伮。
他騎著他的烏婪黑馬,很快就到了寢殿外。
暴雨里,皇帝蕭倦跨下馬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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