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朵連忙端正表情,彎腰道“吾王恕罪,那十幾個活口,嘴巴都硬得很。我把他們的十根指頭都剁了,用火石燒他們尾巴,緊要的還是半句不吐。”
昏耀頭也不抬“不緊要的呢”
摩朵猶豫了一下,道“都是污言穢語,沒什么新鮮。”
說到這里,她又一拍自個兒腦袋上的盤角“哦,對了,倒是有句古怪的話。”
“說。”
“有個家伙聲稱斷角魔王的死期將至,而深淵即將迎來真正的王。”
昏耀輕輕一嗤“真正的王口氣不小。怎么,又有哪個小家伙要覺醒魔王血統了”
他邊說著,邊用鱗尾蹭蹭蘭繆爾垂在一邊的手臂,確認了對方不抗拒,就撈起來塞進被子里。
“膽敢自稱深淵之王,確實有些狂妄。”蘭繆爾淡淡瞧了昏耀一眼,“但魔王血統難得一見,也不一定就是這個意思。”
魔王這個稱號與通俗意義上的“王”并不一樣,并非地位,而是一種血統。
深淵的魔族以血統區分高低貴賤。最低賤的是劣魔;往上則是數量最多的凡魔;再往上是稀有的大魔,只有他們才能擔任部落的“將軍”或是“首領”;唯一凌駕于大魔之上的血統便是魔王,有時要近百年才會誕生一位。
自古以來,每一位魔王現世,都意味著深淵的格局將被洗牌,新的亂世即將到來。
譬如昏耀,他的父親是凡魔,母親是大魔。他在十五歲那年覺醒血統,從大魔晉升為傳說中的魔王。
據說那一天,整個迦索深淵的火脈都為他而沸騰,黑暗的火焰化作倒懸的流星雨,從大地逆升至天穹。
也正是這幅奇觀和震蕩的魔息,被遠在結界之外的光明神殿長老所觀測,才有了后來少年神子那驚天一箭。
昏耀沉吟片刻,大手一揮“不著急,帶回王庭慢慢審。”
摩朵便行了個禮,領命走了。車簾落下,這片空間內恢復安寧。
昏耀忽然眼角一跳。
“嘖你”
那條厚實的被子底下,蘭繆爾的手正在摸他的尾巴。
人類的手指柔軟偏涼,輕緩地從尾尖往上一路捋過去,酥麻的感覺就傳遍了神經,令那些鱗片都舒服地翹起來。
如果力道再重上一些,這甚至可以成為他們合化的前戲。
昏耀隔著棉被按住那只作妖的手,親吻了蘭繆爾的眼尾“唔,不生氣了”
“奴隸并沒有生氣,”蘭繆爾無奈道,“那些瓦鐵的族人,后來還好嗎”
“不好,都死了。”惡劣的魔王得寸進尺,又開始逗他,“好奇死了。”
“一個人類擁有魔王的魔息,還舍命去護一群隸屬于叛亂部落的族人。哼,見證了這樣離奇的事情,今晚所有家伙都會死于想破腦袋。”
“”
蘭繆爾哭笑不得,難得放肆地在那根鱗尾上拍了一巴掌。
昏耀心情好,非但不惱,反而搖了搖尾巴。蘭繆爾忍不住又拍了一下。
昏耀倏然握住人類的小臂,俯身又親了他的唇。
蘭繆爾則支起身,很輕地在魔王的斷角上啄了一啄。
又過了會兒,多古進來送了一次藥。蘭繆爾喝下藥,不久就暈沉起來,把臉埋在魔王懷里閉上了眼。
“睡吧。”昏耀吹熄了車廂壁上掛著的銅燈,緩緩抓起一捧人類的銀灰長發。
是從何時起呢,他的蘭繆爾變得像雪一樣飄渺。
呼吸輕悄悄的,睡過去便幾乎沒什么聲音,安靜得有些嚇人。
魔王低垂著目光。
馬車還在咯噔咯噔,小銅燈依舊吱呀呀。
黑暗促使回憶躁動,魔王閉上了眼,卻遲遲難以入眠。腦中反復映出蘭繆爾白天縱馬持弓的樣子,還有山谷里裹著熊熊火焰的那一箭。
漸漸地,那一箭的顏色變了,變得燦爛、光明、金亮如太陽,攜著十四年的時光洪流,從云層間射來。
金發雪膚的神子蘭繆爾手持神弓,從回憶深處冷淡地望著他。放眼整個大陸,再也不會有第二個如此圣潔、如此美貌的少年。
咚
是當年的祭司嚇得祭鼓脫手,跌坐在地。
所有魔族都驚恐地退避。
人類,他們指著天上喊,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