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哲眉眼笑得彎彎,“先不多說了,旁的待你明日回來再細講吧”
旁的還有什么旁的細講還要細講什么挽月聽得一頭霧水,但見溫哲笑容曖昧,意味深長,瞧得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還沒待她問,溫哲已經從榻上挪下去了,“早些歇息,明兒可不能腫著眼睛去。”
挽月起身,送溫哲出門。走出悠然居門時,看見不遠處抄手游廊站著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
“吉蘭姑姑。”挽月知她在府里資歷比阿林嬤嬤還要深,威望也高。并不曾因為和敏鳶之前的一些齟齬,同她一個下人為難。
吉蘭不卑不亢地向挽月行了一個福禮,“二小姐,聽聞您明日待選郡主伴讀,老奴特來提前恭賀。”
“多謝姑姑了。”挽月淡淡笑道。
吉蘭抬起頭,恭敬同挽月道“奴婢來就是同您說一聲,您此次入宮做伴讀,切記莫要同遏必隆大人家的慶琳小姐走得過近。”
挽月抬眸,打量著吉蘭,這個常年跟在喜怒無常大小姐身邊的下人,有種不同于阿林的睿智和超脫。
吉蘭也看著挽月的眼睛,“慶琳小姐跟您不一樣,不是個心地純良的。瞧著圓滑,實際也圓滑。雖他阿瑪同您阿瑪在朝為官,私交甚篤,但這回您二位一道進宮,立場便不同了。您多少提防著些沒壞處。”
這些誠然挽月也想到了,并非是她清楚那個慶琳的為人,只是她們這些人都是帶著家族使命來的,說白了就是競爭上位者。真不爭的人就同樂薇一樣,叫家里尋個要嫁人的借口縮在窩里了,但凡整淡泊名利形象的,便都是假象。更不用說在后宮里談什么純友誼了,只有盟友,沒有朋友。只要不是敵對關系,就都是好關系。
不過這話從吉蘭口中告誡出來,她還是有些意外,挽月手中捏了個帕子,兩手交疊坐在了游廊的歇息處,“這么說,你其實也一直看得清,鈕祜祿慶琳的性子。那為何不對大姐加以勸阻呢”
吉蘭嘆了一口氣,道“沒人玩兒唄這么多年了,也就慶琳小姐這么一個忘年交。大小姐是個可憐人,雖說同她性子也有一定干系,但幼年起便沒額娘疼,阿瑪也不上心管的,也不若納穆福大爺可以成日里出門,在朝為官。她不曉得如何同人交往相處,趕走了兩任夫婿,名聲不好后,更不愿出門了。您別看她同老爺不睦,其實心里在意著呢。”
挽月隨手晃了晃帕子,看了眼不遠處一株開得如火如荼的紅楓,莞爾一笑道“要說可憐,誰不可憐打皇城外頭去瞧瞧,順著京郊再往西瞅瞅,吃不上飯的人比比皆是。能托生在咱們這樣的家里,就莫要矯情了。若說沒爹娘疼愛,那身上穿戴的綾羅、嘴里吃的珍饈,不是爹娘給的,又是從哪兒來的人不能總指望著旁人拉自個兒一把,掉到井底的時候不用人拉就會掙扎著往上爬了。”
說到底還是好日子過多了,真要到了抄家沒落那一天,這些小姐公子哥兒的,不定怎么活呢當然了,自己也沒見識經歷過,想象不到將來真到那一天她會如何面對那境遇,說不定也活不下去。總之肯定很慘,所以現在竭盡所能不要它發生。
“還是謝謝吉蘭姑姑提醒了,往后我在宮里時間久,家里還望大姐多盡孝悌。”挽月站起身,悠悠順著抄手游廊往悠然居回去了。
吉蘭什么也沒多說,只對挽月深深地福了一禮。
是啊,若說不易,這世上又有幾個人真正稱得上順風順水呢都是在不同的境遇里努力活著罷了,人家的好你光瞧著了,人家的苦也未必讓你知曉。這二小姐,是個活得通透的人兒呢
風過十里荷塘,已不見嬌羞可愛的粉荷與蓮蓬,只剩筆直的莖與僅存的幾片蓮葉孤零零地立于水中。殘陽如血,鋪在瑟瑟的水面上,將周遭的一切都染上一層初秋的寂寥。
天色開始暗得早了,恪純長公主府內婢女已經開始點上燈。
“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
廊下籠中的畫眉撲棱了兩下翅膀,想要飛起,最終卻又落在了金色的鳥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