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秋陽杲杲,春和宮籠罩在光暈里。
朱標喘著粗氣跑進產房時,常樂正倚在榻里喝著蜂蜜水,續養體力。
初時見紅到現在規律性的宮縮,她已經被折磨的滿身汗,臉色也是無比蒼白。
朱標三兩步蹲到榻邊,握起妻子的手,“樂兒”
他語帶哽咽,只喚了聲名字,便再也說不出來任何安慰,或是鼓勵的話。
難得見他如此慌張的模樣,常樂倒是笑了,“您再喂我喝點水。”
朱標吸了吸鼻子,手忙腳亂接過碗,喂到常樂唇邊,可他的手正在抑制不住的顫抖
蜂蜜水黏了常樂一整個唇周。
常樂“”
他是專程回來搗亂的么
晚月趕緊拿帕子替她擦了擦,又重新拿回碗,“兩位主子,還是奴婢來吧。”
朱標略顯尷尬地挪到旁邊,也頭回覺得自己如此無用。
又是一陣宮縮襲來,猝不及防,常樂痛得高仰起頭,雪白的脖頸間隱有青筋浮現。
她兩只手緊緊揪住被單,仍然難以抵抗那超越常人能忍耐的痛楚,豆大的汗珠濕透鬢發,順著臉頰滴落。
朱標在旁邊什么也做不了,再著急也只能看著,只能念叨些沒有實際意義的撫慰之詞。
可生產之痛不會因為他的撫慰減弱半分。
什么有情飲水飽,不可能的。
餓的時候是真的餓,痛的時候是真的痛,情也好愛也好,代替不了任何切膚感受。
常樂恍惚覺得過了一個世紀那么長的時間,終于又得片刻喘息。
穩婆躊躇著請太子到外邊等候,宮口已開,是真的要生了。
朱標如同一座裝了泉眼的雕塑,兩只眼睛淚流不止,身體僵硬在那,一動不動。
還是常樂拍拍他的手,“你先出去。”
產房外面,朱元璋和馬皇后一直等在院子里,沒有離開。
朱標神情恍惚的出來,朱元璋哪里見過好大兒這副模樣,瞬間心疼壞了。
馬皇后見之,趕緊問,“樂兒可好,皇孫可好”
朱元璋果然一下子被皇孫吸引了注意力,跟著問道,“標兒,皇孫可好”
朱標楞了楞,腦瓜子稍稍恢復清明,“爹、娘,你們累不累,要不先回去歇著等孩子出生,我立馬通知你們。”
朱元璋果斷拒絕,“那怎么行,我和你娘要第一時間看到我們家的皇太孫。”
朱標瞅眼他爹,“那你們坐著等。”
產房內一聲高過一聲的痛呼慘叫,夕陽紅霞染透整片天際。
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驀然響起,朱標噌得躥到產房門口。
晚月帶著難以壓抑的笑容,抱著個襁褓走出來。
只還沒等她開口,朱標搶先一步問道,“太子妃怎么樣”
晚月一愣,
嘴邊笑意更甚,“太子妃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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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滿臉急切,天然對于權勢的畏懼,晚月吞了吞口水,強自鎮定道,“是,是個健康的小皇孫。”
聞言,朱元璋興奮地直搓手,探著腦袋要看他的皇太孫。
第一次離皇帝那么近,晚月全身僵硬,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
馬皇后從斜刺里伸出援手,溫柔道,“我來。”
她熟練地接過襁褓,遞到朱元璋面前,“重八,瞧瞧孩子,跟標兒小時候一模一樣。”
朱元璋低著頭,認認真真打量,“確實,跟標兒小時候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
沒一會兒,他小心掀開襁褓一角,仔細看了眼,激動道,“朕的皇太孫,果真是朕的皇太孫。”
馬皇后睨眼丈夫,滿臉無語。
產房里頭,常樂生完孩子,像只脫了水的魚,躺在案板,任由著被翻來覆去清理干凈。
晚星端來事先備著的溫水,心疼道,“您解解渴。”
常樂就著她手,咕嚕咕嚕喝了整碗,方覺自己重新活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