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她怎么長得,簡直就是狐貍精轉世,這樣的人,就蕭舉那個病秧子,能壓的住”
一陣大笑轟然響起,一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來,意味深長。
這些大媽上了年紀,說起話來肆無忌憚,討論起村里的人和事,一個比一個嗓門大,直直鉆進林舒音心頭。
她聽見這話,不由停下手里的伙計,溪水倒映出自己的模樣,粗布麻衣,連最簡單的木簪都沒有,除了一張臉,和其他人別無二樣
她怔怔出神,冰冷的指尖驀地碰到臉頰,冰得她驟然回神。
她堂堂千金大小姐,竟然要跟一個寡婦攀比
可是
她死死抿唇,想到陸樾這段時間各種懈怠,真就像他說過的那樣,把她當成丫鬟對待,她的手都被辛苦的勞作弄出一層薄繭。
林舒音忽然不敢想象,如果自己一輩子待在蕭山村,會是什么樣的下場
她驀地抬頭,看向對面洗衣的大娘,她們一個個一個個舉止粗獷,灰頭土臉,比她府里的仆婦還不如,卻又渾然不覺。
如今的林舒音早已知道陸樾當初買下自己的銀子代表了多少,以她現在的勞作,至少需要三年
三年啊
她何時還能回到京城,何時才能為父伸冤,最重要的是,她的未婚夫寧王,他是天潢貴胄,他怎么可能等自己一個罪臣之女
就算等到他,她失去了姣好的容貌,變成鄉下村婦,他還能瞧得上自己嗎
她想起家里沒被抄沒前,雖然父親對母親敬愛有加,可他更喜歡的,是一位容色出挑的小妾,時常為她冷落母親,母親因為正室身份才能穩壓她一頭。
母親也曾摸著她的臉,說“舒兒,你生得漂亮,身份尊貴,一定能比母親博的更多更好”
想到自己會在蕭山村枯萎下去,林舒音的心慢慢跌進谷底。
她猛然醒悟,自己一直在干什么,她就甘愿這么一輩子困在這里林舒音咬緊牙關,不可能
她得趕緊找人聯系上寧王,她要去縣城,要找人送信,讓他來救自己
林舒音越想越急切,竟是騰地一下站起身,就要走,其他人看見她,慌忙出聲“欸,陸家媳婦,衣服,你的衣服”
她動作一頓,臉色登時漲紅,胡亂擰了擰,抱著沉重的木盆踉踉蹌蹌的離開。
其他人見狀頓時一陣轟笑,直說陸樾娶回來個嬌小姐,連走路都軟綿綿的。
林舒音心心念念著寧王,一顆心前所未有的狂跳起來,她不知道的是,寧王也在找她。
豐水縣某座富麗堂皇的宅院里。
豐水縣某位富戶宅院,后來聽說折花使一行人下榻,主動捐出宅院,于是,折花使一行人便被宋縣令安置在這里,之后就不管不問。
宋矩為官多年,看得清楚。
折花使由宮中太監擔任,是當今最大的權宦恒大谷的人,而護送折花使的人,背后也大有來路,其中關系錯綜復雜,宋矩只想自保,只要在他們停留這段時間,好吃好喝供養著就行。
宋矩不動如山,不代表其他人也是如此,折花使的到來,猶如一粒石子擲入池中,蕩起層層漣漪,整個豐水縣,也跟著震蕩起來。
是夜,疏星朗月,皎潔月色映照著宅院里的涼亭,兩人坐在涼亭里的石凳上,面前的石桌是擺滿一桌美味佳肴,酒杯里斟滿美酒。
這倆人正是折花使趙大福和護送他的侍衛頭領高文杰,一胖一瘦一矮一高。
趙大福舉起酒杯“高統領,你看今天月色不錯,我敬你一杯。”
因為整個人都胖乎乎的,趙大福笑起來,像極了一尊彌勒佛,這也是當初他干爹收他為義子的原因,看著就是個有福之人。
明明他才是折花使,高文杰是護送自己的侍衛,聽趙大福語氣隱隱有幾分諂媚。
就像之前宋矩猜測的那樣,兩人身后同時代表了朝堂上的兩方勢力,趙大福代表是宦官集體,而高文杰,他是寧王手下心腹。
老皇帝子嗣不豐,膝下只有四個孩子,太子羸弱,寧王又素有賢德之名,其余兩個皇子時年不過七歲,對于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完全沒能力。
所以,身為折花使趙大福根本不想得罪對方。
對于對方此行目的,他和高文杰相處時間不短,隱約也能猜出幾分,他似乎在找什么人,一直沒有線索。
豐水縣之行結束,他就得帶著選上的女子回京,趙大福得到消息,皇上龍體欠安,他下意識就想為自己找個出路。
眼前的高文杰,正是最好的人選。
于是,趙大福小心翼翼地問他“高兄弟,過不了幾日我們就要回京,這些天多虧你保護我,我看你連日奔波,要是有什么未了的心事,盡管告訴愚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