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四下觀察,才說“之前翻供的那個證人,提到過,看到我父親和葉揚書的父親因為一筆來路不明的款項爭執。”
李穗苗說“祁叔叔”
“我的親生父親,”祁復禮垂眼,“已經過世了。”
李穗苗啊一聲,急促說對不起。
“沒關系,他是自殺,可能因為愧疚吧,”祁復禮目光放向窗外,“不提他了,穗苗,事情都已經過去了。”
李穗苗默然喝著黑咖啡,忽而轉身,將咖啡杯放在桌面上,低聲喃喃“好苦。”
離開時,祁復禮去隔壁的奶茶店,給她買了一杯芒果味的冰激淋球。
祁復禮答應李穗苗,要對此保密指向葉揚書保密,絕不會告訴她,今天李穗苗說的這些事情。大家只當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但事實上,他們都心知肚明,那日吃的銅鍋,大約是三人行的最后一回。
夜晚,李穗苗打電話給媽媽鄭歌春,撒嬌般地提到,夢見隔壁鄰居住人了。誰知鄭歌春笑著說夢是真的,鄰居家的確又開始住人了,是一對年輕的小夫妻,已經開始裝修了。
李穗苗想到地板上那深深淺淺的腳印,舍友在外放電影,鋼的琴,已經近了尾聲。電影中的下崗工人站著看大煙囪的倒塌,伴隨著音效,李穗苗腦海中的那個蒙滿灰塵的房子和懸掛的鏡子一同嘩啦傾塌,分崩離析。
鏡子一旦打破,再難恢復原樣。
這個時候已經不能再去向父親求助了。
李穗苗柔聲問媽媽,爸爸什么時候回來呀
鄭歌春嗔怪地說,這么惦記著你爸爸就不想你媽媽了他出公務,這幾日也快回到家了。
李穗苗說好。
鄭歌春又叮囑女兒幾句,才掛斷電話。
李穗苗側臉,看窗外的綿綿秋雨。
一場秋雨一場寒。
十一月,初雪。
當白雪第一次光顧這座城市的時候,李穗苗領到了第一筆家教費用。按照原本的合約,她做到這個時候就可以了,但林棋蓉主動提出,對她很滿意,可以多給她加薪水,希望李穗苗能給女兒繼續多上一段時間的課。
李穗苗答應了。
但這件事被葉揚書知道后,他有些詫異,沉默半晌后,告訴她“你應該拒絕。”
李穗苗說“為什么”
葉揚書說“你爸爸現在調查林棋蓉,如果知道你在她家里做兼職,一定不同意你以身犯險。穗苗,有些事情該交給警察去做,我一直以為,你在知道后會第一時間告訴你爸爸。”
李穗苗問“我知道什么你是指什么”
葉揚書說“林棋蓉的嫌疑還有其他嗎”
李穗苗笑了“你是害怕林棋蓉要綁我當人質嗎現在是法制社會哎,概率這么小的事情,也會發生在我身上嗎”
兩個人已經很久沒有見面,現在聚在一起是商議著如何給祁復禮過生日。這是一個很重要的日子,李穗苗拜托葉揚書幫她挑選禮物。
天氣漸涼,葉揚書仍舊穿得不算多,長袖t恤外罩了一件黑色的沖鋒衣,普普通通大學生的裝扮,出宿舍樓去個食堂能遇到十個一模一樣裝束的男人,偏偏在他身上,格外的出眾,人群中一眼就能分辨出。
他就能把沉悶的深色調穿出干凈利落。
葉揚書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李穗苗不以為然“就像野外一棵桃樹同時結了杏子和李子一樣概率低。”
葉揚書垂著眼,睫毛濃長,側顏安靜“或許杏和李同時愛上桃。”
提示音響。
沉悶的聲音
地鐵從黑暗中行來,穩穩降速,緩緩入站。
李穗苗仰臉,看葉揚書,茫然“你說什么我聽不清。”
地鐵門開了。
葉揚書伸手,扯住她雙肩包的背帶,不碰觸她的皮膚,輕輕一拉,提醒她上車。
“我說,”葉揚書說,“我們的地鐵到了。”
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注視著李穗苗,空寂,沉靜。
“聽不清不要緊,心里清楚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