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驟怒,冊子邊緣很快被捏出深深的折痕,紙頁被翻得簌簌作響。
梁九功連忙“噗通”一聲跪了下去,“萬歲爺息怒,萬歲爺息怒啊”他嚇得兩股戰戰,不敢抬頭,心中兵荒馬亂,一時不知該擔心自己,還是該嘲笑乾清宮的另一個總管太監張鴻緒。
那拉庶妃即便再惹皇上生氣,好歹還是大阿哥的生母,便是為了大阿哥,皇上都不會拿她怎么樣。
最多就是幽禁一段時間,閉宮思過也就罷了。
可這張鴻緒,不知收了哪位主子的好處,欺上瞞下不說,甚至連延禧宮門口的侍衛,他都敢插足
想到折子里寫的那拉庶妃病重,侍衛不許延禧宮人外出尋醫,竟逼得納喇庶妃不惜假借腹痛之名驚動太皇太后
梁九功再次深深垂下頭顱,不敢去看皇上臉上的表情。
乾清宮內寂靜彌漫,卻恍若有攝人的氣壓,以皇上為中心朝四周層層蕩開,宮人們戰戰兢兢接連跪了一地。
梁九功已是嚇得滿身大汗。
皇上才緩緩將手中折子放下。
他眸中閃爍著昏暗不明的光,面上是詭異的平靜。
良久,緩緩開口,“擺駕延禧宮。”
梁九功忙撐著跪到發酸的腿爬起,應了聲“嗻”,旋即步調匆匆往外走。
延禧宮外,侍衛已然散去。
抬手揮止梁九功欲要揚鞭的動作,皇上無聲下了御輦,推門而入。
只見不大不小的院落里,雜草叢生,清寂潦倒。
看得皇上眼窩迅速一熱。
他轉身同梁九功說了一句,“都在外面候著。”
說完以后,躡著手腳往正殿走。
一路上都沒有遇見什么宮人,才知曉冊子里寫的宮人逃難一般,四處求著門路,不惜染疾也要逃出延禧宮是個什么光景。
隨即心間又是一疼,愈發痛恨起了幕后策劃此事之人。
殿內。
不知皇上何時會駕到,葉芳愉還在勤勤懇懇維持原身人設。
她今兒故意穿了一身素白色、略顯古舊的衣裳,頭發一絲不茍地盤起,只插一根素銀簪子做固定,耳際空蕩,臉上未施胭粉。
因著陸陸續續病了幾月的緣故,從前還算合身的旗裝如今披在她身上,倒顯得她像個偷穿大人衣裳的小孩一般。動作間袖子滑落,露出瘦骨嶙峋的手腕。
她就這么坐在屋內昏暗的光線中,臻首微垂,手里做著縫補的動作。
俄頃,另一道身影湊了近,小聲與她低語著什么,皇上認出那是住在后殿的納喇庶妃。
兩人關系仿佛極好,說了幾句話后,齊齊轉移到了光線更加明亮的窗扉前,也叫皇上聽得愈加清晰。
“仔細著眼睛。”應是在勸那拉氏不要在光線昏暗的地方做女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