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窗外驟然砸下的雨聲,夏芍花了好半天平復心緒,人卻怎么也睡不著了。
黑暗中有人幫她拉了拉被,無聲擁她入懷。
夏芍任憑自己靠過去,在熟悉的結實胸膛里突然眼眶一熱,“你說,萬輝現在在干什么”
“不知道。”男人低沉的嗓音響在她耳邊,呼吸頓了頓,又道“不是你的錯。”
可她還是忍不住去想,“我該再仔細一點的,我怎么就沒想到六幾年還要打仗”
黑暗助長了人的脆弱,讓某些藏在心里的話不自覺冒了頭。
“我只知道農村孩子想走出來,只有念書和當兵兩條路。念書萬輝不行,也不能念,那就只剩下當兵,所以才讓他去的。早知道我就再想想了,戰場上槍炮無眼,萬一”
“這不怪你。”陳寄北摸摸她的頭,“你又沒長前后眼,怎么知道會打仗。”
不,她長了。
只是這場戰爭規模不大,她又不是學歷史的,根本不記得。
夏芍沉默。
因為她這份沉默,男人也半晌沒說話,黑暗中眼底幽沉,辨不清是何情緒。
室內一片安靜,窗外的雷聲雨聲就顯得格外清晰,像是敲在人心上。
最后還是陳寄北撫了撫她鬢角,聲音低沉、冷淡,卻帶著安撫人心的鎮定,“就算你知道,你也不知道萬輝會進高炮部隊,更不知道全國那么多兵,他會被派去戰場。”
男人很篤定地告訴她“沒有人能算到一切,這不是你的錯。”
夏芍沒說話,好半晌,
轉身抱住了男人的腰,把臉埋在男人胸前。
第二天起來,雨早停了,院子里的小果樹下鋪了一層黃色落葉。
夏芍開了屋門出來洗漱,人已經恢復了往日的平和淡定,見夏母正在做飯,還笑著問了句早上吃什么。完全看不出在雷雨聲的掩蓋下,她也有過迷茫和脆弱。
“媽媽”小半夏噔噔噔跑出來,舉著根皮筋讓她給自己梳頭發。
夏芍把女兒抱進屋里,放到椅子上,接了皮筋,把她剛有點長度的黑發抓了個沖天揪。
小半夏扶著寫字桌的桌沿,站在椅子上仔細盯著桌上的鏡子,還伸出小手摸了摸,好看。”
“好看,咱們半夏怎么扎都好看。”夏芍抱起女兒親了親,正要把她放到地上,去抱后面出來的兒子,半夏突然伸出小手,在她眼角摸了夏,“紅的。”
夏芍一愣。
小半夏已經摟住她,在她的頭頂拍了拍,“媽媽不哭。”
懷里的小身子軟軟的,讓夏芍差點沒繃住情緒,趕緊低下頭,用力眨了眨眼。
看到小承冬也仰臉望著自己,夏芍蹲下身,把兩個崽都摟過來,壓低聲音,不想外面的夏母聽到,“半夏看錯了,媽媽是大人,大人怎么會哭呢”
“可姥姥是大人,姥姥晚上哭哭。”
小半夏的話再次讓夏芍一愣,“你說姥姥晚上哭”
半夏點頭,就連小承冬也摟著她的脖子,“在被窩里,姥姥不讓說。”
夏芍心里一沉,還要再問,外面突然傳來陳寄北的聲音,“媽媽你怎么了”
她趕忙出去,正好看到陳寄北丟下柴火,接住軟倒的夏母
“我沒事,就是有點累,躺躺就好了,你們不用管我。”
夏母是被陳寄北跟夏芍扶回屋的,放到炕上緩了好半晌,才找到力氣說話。
她雖然身體不好,但來東北之后吃得飽,有點小毛病也不嚴重,已經很久沒有如此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