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丹碎裂,妄念奔涌而出,盡數匯入二人識海,能令他們痛之入骨。
這是他傾盡全部的金蟬脫殼之法,可為什么
此人竟能硬生生捱下腦海中的劇痛,頃刻間追上他
沒有半分遲疑,刀鋒刺進脖頸,一線殷紅溢開。
當施黛從頭疼欲裂的感知里回神,鏡妖的身體頹然倒下,鮮血濺落滿地。
江白硯低頭擦拭刀尖血跡,長睫如鴉羽覆下,看不清眼底情緒。
“江公子。”
施黛晃晃腦袋,勉力保持清醒“你怎么樣”
她記得妖丹碎裂時,江白硯曾護在她身前,擋下絕大多數妖氣。
無數人的執念與喜怒嗔癡一并灌進腦海,他不可能好受。
揉了揉后腦勺,待視野清晰,看清周遭景象,施黛詫愕愣住。
她仍在昏暗無光的迷宮里,眼前卻有光團滋
長,勾織成朦朧的影像。
看不清也摸不著,像幻覺一樣。
“無礙。”
江白硯對疼痛毫不在乎,輕扯嘴角“施小姐,鏡妖妖丹入體,恐引魘境。”
施黛“魘境”
鏡妖的能力,可映出人的心中之鏡。
繁雜執念涌入腦中,的確會引起識海紊亂。江白硯為她擋下大半妖氣,受到的影響就更大。
魘境起,他們因為都攝入了鏡妖的執念,將被迫陷入同一場幻境。
江白硯心底的幻境。
“不必擔心。”
江白硯收刀入鞘,淡淡掃來一眼“我盡快解決。”
洶涌妖氣撲面而來,施黛眨眼,睫羽拂過微風。
光影聚攏,她正立于一扇木門前,江白硯在她身邊。
房門大敞,屋中幽暗逼仄,沒有窗戶,燃有一支昏黃的燭。
一人蹲在角落,看背影,是個身著黑衣的壯碩男人。
他在擺弄什么,手臂輕晃,衣物摩挲出聲響,在寂靜房間里,略顯詭異。
看不清他的動作,施黛卻莫名心慌,壓抑得喘不過氣。
她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空氣里滿是腥臭,察覺她與江白硯到來,黑衣男人倏然扭頭。
當他側身,露出之前被遮擋的一小片空間,施黛順勢望去,屏住呼吸。
那是個面無血色的小孩,桃花眼,薄嘴唇,身穿一件被血浸透的單薄短衣,被黑衣男人握住腕子抬起右手。
蒼白細瘦的手上,每根指頭皆被銀針穿過指甲縫,鮮血橫流,染紅指尖。
這里是江白硯的魘境。
她與江白硯應該成了他記憶里的人,而屋中的孩子
“你們來了”
黑衣男人咧嘴一笑,頰邊一道刀疤格外醒目。
他說罷伸手,掌心攤開,手心里,是幾顆瑩瑩生光的橢圓小珠。
側臉的刀疤猙獰如蛇,男人得意笑道“看,最新的鮫淚。讓他哭,費了我不少功夫。”
聽他出聲,角落里的男孩長睫輕顫,一雙瞳仁空洞無光,怔然凝望沒有焦距的前方。
在他眼眶暈出薄紅,是剛剛哭過的樣子。
指尖的銀針被男人緩緩撥弄,疼得狠了,一滴水珠自他眼尾而落,還未墜入地面,便凝出圓潤的珠。
那孩子咬緊牙關沒發出痛呼,因而在漫長的闃靜里,只能聽見圓珠落地的輕響。
嘀嗒。
鮫淚
施黛驀地轉頭,看向身旁的江白硯。
燭火輕晃,映亮他棱角分明的半張臉龐。
江白硯無言側目,與男孩如出一轍的桃花眼微挑上揚,好似利刃的鋒。
他什么也沒說,仿佛幻境中血跡斑斑的孩子并非自己,渾不在意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