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偏僻,背靠幾座高聳的山包,冬雪未消,在檐間凝出蒼白薄霜。
客棧不大,共有三樓。
經過昨夜的相斗,門匾碎作齏粉,正門亦有無數抓痕,混雜飛濺而出的殷紅血跡,觸目驚心。
“可惜了。”
柳如棠輕嘆“老板娘心疼得要命。聽說這家客棧經營了近百年,是附近唯一的落腳地。”
她說罷推門而入,客棧里,已有幾人在等候。
閻清歡立在桌前,靜觀一女子作畫,聽聞開門聲響,雙眼晶亮“你們來了”
陳澈斜倚墻角,閉目養神,聞聲睜眼,向幾人頷首示意。
一名苗疆青年百無聊賴把玩著掌心蠱蟲,宋凝煙靠在僵尸懷里半夢半醒,瞧見施黛等人,面露微笑。
“勞煩你們了。”
宋凝煙打著哈欠“我們拿幻境沒辦法。”
“你還是先睡會兒吧。”
沈流霜眸光一轉,看向閻清歡身邊“這位是畫中仙”
“正是。”
女子起身行禮“諸位大人,民女虞知畫。”
施黛壓不下好奇,掀起眼睫端詳她。
虞知畫二十上下的年紀,不夸張地說,是她見過最漂亮的臉孔之一。
黛眉含情,桃花眼如西湖煙雨、明月相照,似被淡墨一筆一劃描摹勾繪,令人見之難忘。
尤其可貴的,是她舉手投足間的素凈氣質,不卑不亢,溫雅優柔。
施黛想起她那身受重傷的未婚夫,好心關照道“虞姑娘不必多禮。你未婚夫怎么樣了”
“腹部被開了個大口子。”
虞知畫眉間憂慮未散“多虧有鎮厄司的大夫,他險險保住一條命。”
沈流霜環顧四周“昨夜客棧里的其他人呢”
“全在鎮厄司中療傷。”
柳如棠道“我們之所以聚在客棧
,是因幻境由虞姑娘的記憶所化。她身臨其境,畫得更清晰。”
施黛目光往下,落在虞知畫身前的木桌。
桌面擺有一幅綿長的卷軸,卷軸上,用行云流水的筆觸勾勒出栩栩如生的景象。
細細看去,是一行六人穿梭林間、路遇客棧、夜半妖邪橫生、眾人掙扎反抗的不同畫面。
今日我、衛霄、衛家小妹、家中婢女、侍衛與一名好友共同進山狩獵,入夜后,來客棧借宿。”
虞知畫道“諸位進入幻境,分別取代他們幾人的身份,從而重現昨晚的一切。”
畫中仙是整幅畫的核心,無法被他們代替。
“為讓事態發展與當日相符,進入幻境、確認身份后,幾位將得到自己當日的大致行動軌跡。”
虞知畫繼續說“還望多加遵守,否則擾亂幻境,功虧一簣。”
施黛點點頭。
簡單來說,他們要符合人設,按照當天的流程走。
“有個問題。”
閻清歡舉起右手“幻境全部由虞姑娘的記憶構成,不可能有假嗎”
“不可能有假。”
虞知畫篤定“你們所見,即是我所見。”
“這個不必擔心。”
柳如棠特意查過妖譜“畫中仙制造過往的幻境時,幻境里呈現的,一定是她真實的記憶。”
虞知畫作畫時,周圍這么多人一齊看著,她哪能造假。
虞知畫垂眸,語氣微沉“那邪修害我未婚夫瀕死,我只恨不能盡早查明他身份。昨夜危機重重,諸位進入幻境,務必當心。”
她本該言盡于此,躊躇片刻,遲疑道“還有”
虞知畫輕聲“衛霄的小妹與她的貼身護衛說是主仆,其實更親密。若得到這二人的身份,還請見諒。”
她浸在書香里長大,提及人間男女之事,總覺赧然。
柳如棠微怔
柳如棠一瞬驚覺
親密什么親密千金大小姐和她的
眼珠飛速一轉,定在桌邊一言不發的白衣少年。
猶記當初調查蓮仙一案,江白硯為讓趙五郎閉嘴,自降身價信口胡謅,聲稱收了施黛一大筆錢,故而留在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