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風吹動燈籠,光影浮動。
燭光掠過施黛眉間,與江白硯目光交匯,她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
看上去很鎮定。
僅僅是“看上去”而已。
腦子里一片空白,像煮沸的水咕嚕咕嚕,被江白硯攀上雙肩,施黛一動也不敢動。
江白硯清楚他在做什么嗎這句話乍一聽來并不特別,可細品之下
為什么像在撒嬌
施黛覺得,應該是酒氣作祟,才讓她心生錯覺。
畢竟“江白硯”和“撒嬌”,完全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詞。
可她的臉還是一點點變熱。
美色襲人,軟聲勸誘,任誰也招架不住。
施黛磕巴一下“作數。”
江白硯定定望她,唇邊揚出淺淡的弧。
聽他所言,是想離開這處小院,繼續逛燈會。
施黛本來也沒打算多待,進來只是為了和閻清歡說說話,默了默,輕聲問他“我去和閻清歡打個招呼,然后就走”
江白硯“好。”
他說罷,身后響起清湛少年音“施小姐、江兄,找到醒酒湯”
閻清歡忙不迭從灶房跑出來。
看清院子里的情景,閻清歡只想馬不停蹄跑回去。
想說的話全卡在喉嚨里,他比施黛和江白硯更緊張,吞一口唾沫,撓了撓頭。
他們兩人隔得好近,似乎在低聲交談,聽見他的聲音,雙雙噤聲側目。
他該不會打擾了什么吧
閻清歡愁眉苦臉,暗暗判決自己罪加一等。
“醒酒湯不用了,多謝。”
施黛展顏道“江白硯想出去看看燈會,我帶他逛逛。”
她很給江白硯面子,沒把他醉酒后的那句“醒酒湯難喝”說出來。
閻清歡一向善解人意,憑借多年來豐富的話本經驗,立馬點頭答應“嗯。江兄當真不要醒酒湯”
江白硯“醉意不重。多謝。”
他這般開口,語調淡淡,倒和沒醉差不多了。
閻清歡松一口氣,老實笑笑“清醒著就好。時候不早,你們快去燈節上玩吧。”
施黛順口問“你呢”
閻清歡“給自己畫一盞燈,然后帶孩子們去西市轉轉。他們爹娘今日忙著做工,沒空閑過上元。”
說曹操曹操到,院子外幾個孩童跑過,從門邊探進腦袋。
花燈被捧在手里,映照出一張張生龍活虎的臉,和一雙雙充滿期許的黑眼睛。
施黛兩眼彎彎,朝他們揮手打招呼。
閻清歡也笑“看見那個扎高馬尾的男孩了嗎就是他,昨天喝米酒后酩酊大醉,直接睡倒在路邊上。”
被點到的高馬尾小孩臉色微變,眼珠胡亂游移。
他左邊的女孩笑嘻嘻“閻哥哥還不知道吧他其實是裝醉,昨夜
被他爹娘發現,狠狠揍了一頓。”
閻清歡驚訝“裝醉為什么”
“學堂里留了功課,他不想寫。”
女孩毫不猶豫揭他老底“干脆假裝醉倒睡過去啰。”
閻清歡哭笑不得“你這何苦裝醉受傷的地方上藥了嗎還疼不疼”
阿貍
字字不說江白硯,字字在說江白硯。
阿貍悄悄一瞟。
很好,江白硯泰然自若,神色如常。
“那我們先行告辭啦。”
見閻清歡上前探查男孩的傷勢,施黛笑瞇瞇“上元安康。”
小孩們興高采烈,回她“安康”。
“你走路,”扭頭看向江白硯,施黛問,“還行嗎”
江白硯半垂下眼,音量只有兩人能聽到“頭暈。”
尾聲輕軟,帶一絲鼻音。
想起他走路不穩的模樣,施黛試探伸手,扶住江白硯左臂。
扶臂和握手是相似卻截然不同的兩個動作,為了確保他不跌倒,施黛必須整個靠攏,貼上江白硯臂膀。
她問“這樣”
一陣戰栗自尾椎騰起,江白硯眼尾浮紅“嗯。多謝。”
阿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