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牝之門封印后,青州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春雨蒙蒙,似瓊珠亂撒,掩映在青樹翠蔓間,織成迤邐的淡色珠簾。
時入傍晚,孟府燈火綽綽,數盞燈籠隨風搖曳,洇出柔光。
屋外春風料峭,寒涼不盡。施黛蜷縮在被窩里,捂得暖和了,面頰漸漸浮起活泛的血色。
在心魔里走上一遭,又與邪祟的本體正面相抗,一整天下來,她受傷不輕。
渾身上下有不少被劃破的口子,最嚴重的,是心魔境里江白硯揮劍時,施黛不顧安危沖上前去,邪氣經身,留下幾道深且長的傷痕。
施黛討厭疼痛。
在和上古邪祟的決戰中,她自始自終咬牙強撐,一心思考如何制敵,注意力分散了,不覺得多難受。
等災變平息,施黛甫一放松,還沒喘上口氣,就雙腿發軟向前倒去。
幸好距離最近的沈流霜將她一把接住,護在了懷里。
上古邪祟被江白硯一劍誅滅,其余妖物沒了邪氣傍身,眼見大勢已去,紛紛作鳥獸散。
這一戰打得艱難,每個人都遍體鱗傷,在那之后,府里請了幾名大夫前來醫治。
包扎上藥的過程不太好受,藥膏咬進傷痕里,像熊熊烈火在燒。
施黛把腦袋埋進枕頭,閉眼咬著牙,全憑一股子勁,愣是沒痛呼出聲。
大夫看得好笑又心疼,一邊為她清理血口,一邊柔聲安慰“叫出來也無妨。”
額角滿是冷汗,施黛從枕頭中露出黑溜溜的眼,尾音不住在顫“我還可以再撐一撐嘶”
在鎮厄司捉妖,受傷是常態。
她雖然不喜歡疼痛,但清楚知道,自己必須適應疼痛。不說像江白硯那樣淡然處之,至少不能因它畏畏縮縮。
她忍。
包扎用了近一個時辰,等大夫告辭離開,施黛渾身纏滿繃帶,兩眼望天。
回想起今天發生的種種,她有種不真實的錯覺,像做了場漫長的夢,虛無縹緲。
阿貍打破了這個錯覺。
小白狐貍在房中上躥下跳、蹦來蹦去,絨毛落了滿地,四處飄飛。
“居然成功了”
阿貍蹭上她掌心,大尾巴左右搖個不停“不愧是施黛,我就知道你能行”
“所以,”被它的情緒感染,施黛兩眼亮盈盈,“滅世之災不會來了”
阿貍抬起下巴,歡歡喜喜“當然。”
滅世之災是它和施黛的秘密,像顆壓在心上的巨石,沉甸甸落不下。
心心念念記掛著這件事,幾個月來,阿貍幾乎沒睡過好覺。如今危機解除,它的激動和快活溢于言表。
“上古邪祟被徹底禁錮,不出意外的話,這輩子都沒法掙脫玄牝之門。”
阿貍尾巴搖得更歡“多虧有你。”
它凡事拎得清,知道邪祟敗落,施黛功不可沒。
要不是她毫不
猶豫進入江白硯的心魔境、順利穩住后者的神魂,到這會兒5,邪祟肯定成功附了身。
“大昭死劫已破,萬象更新。”
阿貍道“我身為天道”
它話沒說完,聽見咚咚敲門聲音。
阿貍習慣性噤聲,聽施黛道“進來。”
一人推門而入,是同樣綁了繃帶的孟軻。
孟軻身后,跟著一襲青衣的沈流霜。
“黛黛怎么樣了”
孟軻不掩關切“大夫說你流血太多,這幾天要好生靜養。我讓廚娘煮了滋補氣血的人參烏雞湯,等熬好了,給你送來。”
“好多了。”
施黛展顏一笑“你們呢云聲和江白硯怎么樣了”
“我們沒事,大多是皮外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