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趙沛七歲時,趙父仍未給他啟蒙。
某日,趙父下衙,帶了兩位文武同僚回家吃飯,開席前,照例叫趙沛上前行禮問好。
那文官見這小子虎頭虎腦,煞是可愛,便說些夸贊的話。聽趙沛回答不錯,越發添了幾分真心,又順口問了幾句,然后臉色
大變。
這孩子天分太好了
都沒人正經教過,可他就好像天生對文字有著非同一般的敏感,比如尋常人看天氣好,大約只會說“啊,日頭不錯”,但只從別人口中聽過只言片語的趙沛,卻張口就能說出類似“天如洗”之類的話。
然后那文官當場指著趙父破口大罵,十分痛心疾首,“莽夫莽夫險些誤了文曲”
趙父雖是武官,卻也讀過書,敬重讀書人,恁大一個漢子,愣是被罵得抬不起頭。
那文官罵完,捶胸頓足,當場收了趙沛做弟子,次日便叫了家去,親自與他啟蒙
待趙沛說完,秦放鶴不禁感慨,這也算是文曲星托生到武曲星窩里了。
若非遇到那個文官,還真有可能就此埋沒。
縱然后期再有機遇,終究誤了啟蒙,少不得多費功夫追趕。
眼見日中,四人也覺肚餓,預備換地方用飯。
誰知一出茶館門,趙沛就說要先去書肆看看,“你們先行一步,我隨后便到。”
一番相處下來,齊振業也頗愛他為人,便問要買什么書,笑著玩笑道
“左右不急在一時,不若同去,餓也瞧瞧你平日里讀甚書,才能有這般才學。”
趙沛失笑,“也不瞞你們,并不是甚么正經書,乃是一位先生寫的好話本,真乃奇書原是我在外頭偶然見著的,可惜那便書肆的人說,也是外頭傳來的,竟不知源頭,他們買了旁人的來重刻的我想著,京城甚么好物沒有便多有留心,奈何等了數月,仍不見動靜,到底不死心,還是隔三岔五要去問一問才罷。”
見他如此推崇,齊振業也來了興致,“哦慕白兄你尚且如此,那必然是好書了,敢問先生名諱改日我也去拜讀一回。”
若要形容趙沛此刻難掩激動的神情,直如后世找到同好的安利,“川越客。”
話音剛落,就聽旁邊秦放鶴一陣驚天動地的大咳,憋得臉都紅了。
趙沛和齊振業都被驚了一跳,唯獨孔姿清挑挑眉峰,看過來的眼神十分意味深長。
哦話本子,川越客。
秦放鶴頓覺如芒刺在背,胡亂說了幾句遮掩過去。
稍后趙沛和齊振業興沖沖去京城以話本、雜學出名的書肆內問時,秦放鶴也不進去,就站在門口朝著袖子望天。
孔姿清“呵”
秦放鶴“”
啊,這天好藍
冬日天短,眾人用了午飯,又說笑一回,外頭就有些黑了。
鬧了一日,略有些疲乏,四人就此別過。
出了酒樓的門,趙沛一人往東,大步流星而去。
秦放鶴三人往西,各懷心思。
走到半路了,秦放鶴還能時不時感覺到孔姿清那邊飄來的戲謔的眼神,不覺渾身發毛。
待看過去,對方卻似笑非笑,偶爾冷不丁丟出來一句,“也不知那川越客先生何日再動筆”
秦放鶴“”
齊振業不明就里,聞言笑道“怎么,你素來不弄這些,如今也要下道”
秦放鶴面上做燒,恨不得跳起來捂他的嘴。
你可少說兩句吧
不能再這么下去了
秦放鶴深吸一口氣,扭頭對孔姿清正色道“我有一計,或許可勝趙慕白,你要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