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圍棋是最能體現一個人的內心世界的文藝活動之一,秦放鶴就發現,這個看似溫柔的姑娘棋力竟頗高。
他是在董春手下過過的,平時也常被汪扶風和姜夫人拉去陪下,回到太學也不清凈,多有借口請教實則挑釁的同窗車輪戰。故而他棋藝雖算不得一流,在同齡人中卻鮮有對手,但阿芙竟也能穩穩下幾十個來回。
這就有些意思了。
下了幾盤,阿芙總是輸,雖有幾分懊惱,卻并不沮喪,反而大著膽子問自己為什么會輸。
秦放鶴失笑,也同她細細分說。
阿芙聽得認真,完了又笑,“果然比我一個人玩有趣得多。”
日頭漸高,船艙內的大人們也都有些倦怠起來,說話聲漸漸低下去,各自找了地方休息。
秦放鶴見了,心頭一動,朝阿芙招手,“走,帶你玩個好玩的。”
說著,竟要帶她下船。
岸邊無人,阿芙便有些踟躕。
秦放鶴也不急,站在原地等她,笑著伸出手去,“不妨事,船上水光晃得人眼暈,照得皮疼,我們只在岸邊。”
阿芙也正被水面折射上來的日光曬得熱辣辣的,又見岸邊一處四面通風的涼亭,也是心動。
她乳母見了,便上前低聲道“姑娘,出來玩么,長輩們都在這里,略松快些,不妨事的。”
阿芙是她自小奶大的,跟自家女孩兒也沒什么分別,眼見姑爺不是那等木訥人,著實替她歡喜。
阿芙終究也只是個十來歲的小姑娘,縱然之前日子再壓抑,哪里有不愛玩的
如今見乳母都這樣講,便自心底生出一股勇氣
,輕輕哎了聲。
早有人輕手輕腳放下渡板,秦放鶴先跳下岸去,又轉身來扶阿芙,“來,可能有些晃,別怕。”
阿芙看見他伸出來的手臂,雖隔著衣裳,卻也不似父親那般纖細,便有些不好意思。
秦放鶴也不催,就笑盈盈站在岸上等。
后頭的乳母、丫頭也不動。
嗨,姑爺在呢,有我們什么事
過了會兒,阿芙微紅著俏臉,用手帕子將手卷了,這才輕輕搭到秦放鶴胳膊上。
隔著兩層布料,便不算肌膚相親了。
三月底的天并不算太熱,但秦放鶴身體好,穿得就不那么厚,阿芙才一扶上去,便覺一股熱力徑直穿透了衣裳、手帕,直直燙到她掌心了。
腳踩到地面的瞬間,阿芙就趕緊收回手去。
秦放鶴向后退開小半步,笑著問她,“怎么樣,不怕吧”
阿芙抬頭看了他一眼,杏眼中也泛起混雜著興奮的笑意,“嗯。”
知道有人在岸上等著她,就不怕了。
兩人沿著岸邊慢慢走著,有一搭沒一搭說話,秦放鶴時不時抬手拂去柳枝,一心多用。
這一帶岸邊平時人不多,但畢竟是天子腳下,路面修得也平整,又有鵝卵石堆砌著的花圃,十分有趣。
花圃里有牡丹,只是現在時節尚早,只得幾個花苞,尚未開放。
秦放鶴探頭看了一回,張口便說“這是姚黃,這是魏紫”
阿芙聽了,噗嗤一笑,倒有幾分俏皮,“瞧你這么個伶俐的人,竟連牡丹都不認得。”
說著,便伸出蔥白似的手指去,遙遙點著幾株牡丹道“那才是姚黃,這個是洛陽紅”
說到半截,阿芙便覺不對,扭頭一瞧,果見秦放鶴正笑吟吟看著自己,“你這人”
他分明認得,故意誆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