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說王芝等人,就連徐本也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計劃,整個人都呆了。
這,這不就是讓高麗替大祿養人嗎
而且聽這個意思,動靜還不小,還想派專業的工匠團隊過去。
過去干嘛
治國如治家,其實兩國磋商談判,細節處跟左鄰右舍討價還價沒什么本質區別。
無非就是你想要,但我不想給,越深入越不體面。
王煥畢竟年輕,城府不深,一開始還沒回過味兒來,眼見同行眾長者俱都凝重起來,也隱約意識到不妥。
可具體哪里不妥,他沒想明白。
高麗想要支持,大祿給人給物,還打算派教師前來,這不是很好么
然后就聽旁邊的同伴試探著開口,“貴國一番好意,高麗感激涕零,只是這書院耗費巨大,就不必了吧”
王芝等人也跟著附和,“是啊是啊”
“賤民愚昧,不堪教化”
什么無需擔憂,聽了之后更擔憂了
“高麗多山林,多河流,造得起船,劈得起槍,怎么,如今竟連蓋一座屋子的木頭都沒有了么”
毫無征兆的,一直笑盈盈的秦放鶴突然翻臉,一把將酒杯頓在桌上,酒漿四濺,“歷年貴國但有所求,我朝無有不應,年年要年年給,可這么多年過去,送過去的銀錢都做了什么竟毫無進展如今我朝天子陛下體恤民生疾苦,欲要根治,爾等竟推三阻四還是說貴國并非發自真心,所以縱然我朝出人出力,冒天大風險遠跨重洋,貴國也將這份真心棄之如敝履啊”
他翻臉如翻書,在場眾人毫無準備,都被嚇了一跳,瞬間鴉雀無聲。
隔壁的奏樂聲還在繼續,琵琶聲聲如珠落,咿咿呀呀的唱腔輕飄飄蕩進來,如絲繞,纏得眾人心口發緊。
“大人誤會了”王芝畢竟
是出使過的,一應伏低做小十分嫻熟,眼見秦放鶴發怒,二話不說先認錯,“貴國有意扶持,我等感激涕零,不勝歡喜,哪里會推辭呢”
由他帶頭,眾人不管心里怎么想的,也都跟著附和。
秦放鶴不接茬,只是冷笑,“哦,是么”
“自然自然”王芝面上陪笑,心中腹誹不已。
這小子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秦放鶴一點兒不怕他們翻臉。
弱國無外交,說的就是這個,你有求于人,上門乞討來的,腰桿子自然挺不直。
大不了翻臉,那么日后兩國交惡,縱然打起來,也情有可原吧
徐本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瞅準空子出聲轉圜,“哎,以和為貴,以和為貴嘛。都是為了大家好,哪里就值當的動肝火了呢”
他笑著看向王芝,“想必您也聽過,愛之深,責之切,秦大人正是與貴國親近,眼見這么些年生生落后于人,難免著急,這一著急”
王芝借坡下驢,“明白明白,我等明白。”
徐本滿意地點點頭,又親自斟酒,遞給秦放鶴,“秦大人看下官的面子,莫要生氣,滿飲此杯,化干戈為玉帛,這一節就這么過了吧,莫要傷了和氣。”
秦放鶴看了他一眼,勉為其難道“既然徐大人都這么說了”
眾人吃了一杯,秦放鶴才痛心疾首道“便如徐大人所言,我等在此吃喝,難不成倭國那邊就閑著么來年我朝事多,一概支出俱都有限,若給倭國搶了頭籌,我倒沒什么,左右與我不相干,只可惜貴國,只怕又要落于人后啦這一步趕不上,十步攆不上長此以往,該如何是好”
稍后眾人散了,高麗使團目送秦放鶴和徐本乘車而去,馬上又湊頭商議起來。
眾人都是焦頭爛額,下意識找王芝拿主意,“王爺,這該如何是好”
有人氣不過,“這大祿擺明了是要趁火打劫,什么建造書院,到時候來多少人,來什么人,還不是他們說了算”
什么年年要,年年給,過去幾年,你們也沒給多少哇
眾人紛紛點頭,卻見王芝長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