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心腹曹萍來找苗瑞說話,“大人可要繼續查下去嗎”
苗瑞正在燈下看兵書,聞言抬頭瞧了他一眼,“怎么,你也覺得不該查”
“大人說笑了,”曹萍跟隨苗瑞多年,自然知道他這話只是玩笑,便也笑了一下,“只是下官覺得,圣旨中似有深意。”
此去京城相隔數千里,萬一弄錯了陛下的意思,豈不要糟。
“是啊,有深意”苗瑞索性合上兵書,輕輕拍了拍封面,順手丟在桌上。
他慢慢來到窗邊,看著外面依舊盛開的花,“我已多年不曾回京,許多記憶都模糊了,想來此刻京中夜間已經頗有涼意了吧”
可此處依然繁花似錦,開得如火如荼,就連吹到臉上的風也是溫溫柔柔的。
“大人多慮了,”曹萍聽出他心中唏噓,亦有幾分惆悵,“大人在外鞠躬盡瘁,陛下也是知道的,不然也不會有這道旨意了。”
“就是這旨意,”苗瑞捏了捏窗臺,轉身說“五品以下可先斬而后奏,陛下為何獨獨點出來”
曹萍在意的也恰是此處。
雖說需要放權,可一時之間放得未免有些太大了。
五品意味著什么呢京中五品就有資格參加年末宮宴了,一州知州,也就是正五品,而他下面的同知、判官,乃至各地知縣、主簿等等,都可殺得。
字面上來看,只要苗瑞想,就有權讓這一方土地血流成河,成為人間煉獄
雖說后面緊跟著又補了一個翰林過來監督,但總覺得有古怪。
“這是陛下在提醒我,事情要收著辦。要查,但不能查得太深;要立威,卻又不能立威太過”苗瑞冷笑道。
“這”曹萍先是一愣,繼而就有些氣憤,“可是這樣一來,豈非揚湯止沸隔靴瘙癢,何日才能斬草除根啊”
“此時的確無法斬草除根。”苗瑞嘆道。
之前他沒過來,不知內情也就罷了,如今細細察看也覺心驚,這南方沿海一帶但凡機要部門,竟有六七成與盧芳枝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
這些人各有本領,也并非完全尸位素餐,若果然一口氣通通抓起來殺了,一時之間卻又從哪里找到這么多合適的備用人員填坑
到時候時局亂起來,反而更耽誤事。
曹萍聽了,也覺得有理,只是不免扼腕,“多好的機會啊”
“那倒也未必,先慢慢看著吧,”苗瑞抬手示意他坐下,“陛下幼年曾得盧芳枝教導,有師徒之誼,與盧實勉強也算半個同門,他對盧芳枝的情分遠非我等所能想象”
一旦對某人有情分,那么難免愛屋及烏,所以天元帝本人對盧實也就有著超乎尋常的容忍,容忍他瓜分貢品,容忍他賄賂太后,容忍他自稱小閣老
但從另一方面來看,這只是一味的容忍退讓嗎未嘗不是捧殺。
而盧家父子也確實在日復一日的吹捧漸漸養大野心
,竟有些忘了君臣之別,忘了臣子的本分。
一旦過了頭,不必天元帝親自動手,下面自有看不慣的朝臣帶頭彈劾,那時再殺,便名正言順了。
這道圣旨就是個訊號,開始清算的訊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