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拍了下腦袋輕聲驚呼道“啊呀,我怎么將這事給忘了”
他繞過謝懷寧快步走過去,將架子上的東西輕手輕腳取下來放到了書案上,嘴上解釋道“那天夜里,就在您被晏老夫人派人接走后不久,奇門鏢局便使鏢師上門送來了這么個東西。我問里頭裝的是什么,對方說雇主未曾言明,只道送上府里,主人自會知曉。
可后來您回來的遲,第二日天不亮又告假走了,我也就沒找著機會告訴您。”
那盒子約莫兩尺高,四四方方由上好的黑色綢緞包裹著。抱著感覺沉甸甸的,但不打開從外面瞧也瞧不出名堂。
謝懷寧掂量了下,將綢緞拆開,掀了蓋子。
只見幽微的燭光下,一件血紅色的珊瑚正亭亭立在那木制的箱子里,散發出一種叫人挪不開眼的艷麗而又溫潤的光澤。
謝懷寧一怔,手指在那物件粗糙的紋理上輕輕摩挲了下這是東海紅珊瑚
可是晏行舟當初不是說
“我要拿它當貢品。”
謝懷寧想起那雙笑得像是狐貍的一雙眼,微微困惑既然從一開始九殿下就打算將這件珊瑚送給他,那在合意樓的時候,他為什么要騙他
再回來,卻見院子里晏行舟早已伏在桌子上人事不知,兩個空酒壇倒在腳邊,碎片崩裂灑落一地。
謝懷寧走過去,見直挺挺地坐在另一側的沈戎看起來也沒好到哪里去,他低頭看著面前的碗,唇抿得緊緊的,英俊的臉上頗有幾分苦大仇深。
那碗里什么都沒有,只有少許未喝完的酒,印著一輪鐮刀似的新月。
他從青竹手里拿了披風給晏行舟蓋上了,頭疼問沈戎道“我走后你們是又喝了多少”
沈戎遲鈍地搖了搖頭,卻沒應話。
“還能起來走嗎”謝懷寧走過來試圖扶他“將軍來這里可曾通知了下人接應,若是不曾,我就叫青竹去沈府”
“抓到了。”
謝懷寧話還未說完,卻見一直呆愣地望著酒碗的沈戎突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那是一雙常年在沙場征戰才能打磨出的手,寬大的手掌里帶著厚厚的繭和細碎的傷口,粗糲中卻又充滿了叫人安心的蓬勃生命力。
縱然意識已經不清醒了,他抓著他的力道卻依舊輕柔,手指虛虛地環住他冰涼的皮膚,像是托著什么夢寐以求的寶貝。
謝懷寧頓了頓,或許是覺得號稱千杯不醉的沈戎這個模樣屬實罕見,倒也沒有覺得被冒犯,只是打量了他會兒,喊了一聲“沈將軍”
沈戎卻再不做聲了。握著他的手,頭低低地伏在自己的臂彎上,呼吸綿長沉重,像是睡著了。
青竹站在一側,左看看、右看看,見醉倒的哪個都不是自己能得罪的起的大貴人,求助地望著謝懷寧“主子,您看這”
“殿下應是秘密出宮,此時也不好找人接應。沈將軍府邸離這兒腳程也不短。”謝懷寧被酒氣包裹,只感覺自己之前喝下去的酒也慢慢升騰起來,擾得他額心隱隱作痛,“先將人送去偏房休息,煮點醒酒茶,等他們醒了再說吧。”
青竹點點頭,應了聲“是”,小心翼翼地將晏行舟扶著送去了客臥。
謝懷寧自然是跟在后面陪著不肯松手的沈戎。
將人放到床榻上,擰著眉頭瞧著連著手腕一同被攥住的袖袍,正思索著是直接將袖子割了還是將人叫醒更方便,卻見那醉的人事不省的人忽地睜開了眼睛。
他深深地望著他,墨黑色的眼冷銳而鋒利,像是把亟待見血的長槍,可當那目光落在謝懷寧身上,只一瞬,卻又立刻變得溫暖柔軟起來。
他合上眼,將謝懷寧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輕輕囈語了句什么。
謝懷寧不想偷聽來自酒鬼的醉話,只是他們離得這樣近,那聲音就像被夜風吹著強行送進他的耳邊。
“抓到了。”他喃喃嘟囔著,“我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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