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最后謝懷寧是封了沈戎的小海穴,借著對方手臂脫力的瞬間方才抽身離開的。
出來的時候,沒走幾步卻見院墻的陰影處站了個人。那人微微后仰倚在墻面上,垂著頭,望著自己被月色映照拉長的影子,像是在思索著什么。
謝懷寧提著油燈走過去,昏黃的燈火照出晏行舟那張被風吹得微紅的芙蓉面,開口喊了聲“殿下”
晏行舟似乎是已在這里等了好半天了,聽到謝懷寧的聲音,便微微側頭看向他,黑白分明的一雙眼睛里未見絲毫醉意。
他朝他身后示意了下,問“阿戎已經歇下了”
謝懷寧和他對視了會兒,他沒有問晏行舟為什么裝醉,只是點頭“恐怕不到明日是醒不來了。”又想是回憶起沈戎醉后的情態,不由得蹙眉,“將軍素來海量,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他喝成這樣。”
晏行舟聞言反倒揚唇笑了起來,狡黠道“沈戎此人吶,什么都好,就是心眼太剛直了些,半點不知變通,結果到頭盡吃啞巴虧。”
謝懷寧瞧得了便宜還往另一人傷口撒鹽的樣子,點了點頭贊同道“自然不比九殿下。畢竟就連當年給您和太子殿下授課的兩朝元老齊太傅都曾批字夸贊殿下心較比干多一竅。”
這話是齊太傅批的不錯,只是后面還跟了后一句,“奈何不在正途中”。
一本折子一路直呈到天子面前,寥寥數百字卻寫的是杜鵑泣血、振聾發聵,只差讓人在末尾寫上“教不了了”四個大字以明心跡。
“好啊,我算是聽明白了,原來你是特意替阿戎到我此處打抱不平來了。”晏行舟挑了挑眉,道,“懷寧好偏的心。明明是你的沈將軍先來尋我的麻煩,這會兒明著交手沒討著便宜,就來埋怨我的不是了。”
他哼笑了聲,又重新靠回墻仰起頭,輕輕拍了拍手邊的位置“不說掃興的話,懷寧過來陪我看會兒月亮吧。”
新月如鉤,只薄薄的一彎,被不知何處飄來的烏云遮了大半,更顯得縹緲而不可及。
這樣的月色實在沒什么可看的,謝懷寧仰頭瞥了眼,但也沒拒絕,將燈放到窗臺上,走到了晏行舟身邊。
直到烏云將月亮整個吞噬,周圍只剩一盞油燈在夜色中飄搖,晏行舟才又不疾不徐開口“這段時間你不在京城,有些事許是還未聽說。六日前,新上任的平安郡郡守陳守易在赴任途中剛到虎頭山與轄地的交界處,便被山上的一幫土匪給劫殺了。連帶著隨行的護衛、婢女和妻眷,上下十七口,無一幸免。
消息傳到宮里,今上震怒,已下令徹查此事。這兩日沈戎凱旋,虎頭山一案暫且被擱置,但再有幾日,由皇家親派的欽差應是就要走一趟,親自剿匪捉人去了。”
謝懷寧問道“今上想要派誰去查陳守易的案子”
晏行舟笑而不語,謝懷寧看著他思索了會兒,一個想法浮上心頭“是太子殿下”
他有些驚訝“但太子行徑如此張揚,也不怕梁相反撲”
謝懷寧當然明白,既然太子一黨知道梁相心思,那天家絕不可能容忍他的棋子這樣安安穩穩地去往平安郡,可這動作這樣快、這樣狠辣利落卻實屬叫人意外。
“你以為是三哥殺的人”晏行舟微微搖頭“這回你倒是猜錯了。三哥或許也曾暗中籌謀過,但此事卻的確是匪盜所為。三哥接到消息的時候,陳家的車隊已被洗劫過,陳守易躺在尸堆里,據說身子都已僵了。”
謝懷寧讀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問道“那太子殿下此去,是想做什么陳守易身上還有他想要的東西”
晏行舟后腦勺抵著墻壁,微微側過臉看著他“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