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紹原。”
“哎喲,您就是孟主任?”一聽說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來了,正坐在床上看書的辛壯文趕緊站了起來,一把握住了孟紹原的手:
“謝謝,謝謝,要不是您,我到現在還在日本人的手里呢。我父親是堂堂正正的中**官,當兒子的絕對不能當漢奸!”
嗯,這幾句話說的不錯。
孟紹原也算是對他有了幾分好感:“我聽說辛公子在被騙到上海后,也做過抵抗,以辛公子的身份來說,殊為不易。”
這話本是夸獎,可聽在辛壯文的耳朵里,卻不是個味。
他上面都是姐姐,家里就這么一個兒子,從小寶貝的和什么似的。
在辛壯文的記憶里,打從懂事開始,每次出門總有幾個帶槍的馬弁跟著,有人稍稍靠近自己,馬弁就會一鞭子抽上去。
從小到大,耳朵里聽的都是贊美的話,少公子怎么怎么了不起,怎么怎么天資聰慧等等之類。
所以別說其他人了,辛壯文也一直把自己當個人物。
這次可算是吃了大苦頭了。
侯群峰輕而易舉的就把他騙了出去,接著到了上海,日本人哪里會管他是什么旅長的兒子,稍不順心就是大耳刮子招呼啊。
辛壯文這才知道,離開了父親的庇護自己什么都不是。
那些過去的自尊心完全被打沒了。
“辛公子,委屈你住在這里了。”
“孟主任,您不能這么說。”辛壯文趕緊說道:“只要不在日本人手里,我住在哪里都能睡個好覺。”
“辛公子怕是沒說真話吧。”孟紹原笑了笑:“瞧你滿眼血絲,眼袋下垂,昨晚只怕又是一晚上沒睡好。也是啊,大上海雖然是花花世界,可我們這里的條件,和辛公子在云南家里的比起來的話,天差地遠,辛公子多擔待。”
他說的非常客氣,可辛壯文卻越聽越別扭:“孟主任,我知道在別人的眼里我是個花花公子,自保的能力一點也都沒有,可我真的不在乎住在那里,您千萬別對我這么客氣。”
“我不是對你客氣,是對你父親客氣。”孟紹原鄭重其事說道:“在我們說話這會功夫,辛旅長正率領鐵血滇軍,在和日本人決死一戰。”
一句話,讓辛壯文熱血沸騰,胸脯也情不自禁的挺了起來。
“我敬佩滇軍,敬佩你的父親,敬佩所有舍身取義的中**人。”孟紹原非常認真地說道:“你也別以為我是在諷刺你,我是真心的想要照顧好你。我不能讓辛旅長在率軍沖鋒拼刺刀的時候,心里還在牽掛著他的兒子,我不能讓他有后顧之憂。
你被我們救出來后,我第一時間做了匯報,辛旅長也知道了。在他的電報里,是這么說的,‘犬子得救,感激之情無以言表,唯有浴血疆場,一死報國,聊盡軍人本分。請轉告犬子壯文,若父死,壯文當繼承父之遺志,著軍裝,握刺刀,誓與倭奴決死沙場!’”
著軍裝,握刺刀,誓與倭奴決死沙場!
一瞬間,辛壯文的身子顫抖起來,眼淚也遏制不住的流出。
“電報的最后兩句話是,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孟紹原的語氣凝重:“數十萬滇軍出云南,奔前線,都是抱著必死決心的。你父親也不例外。此時此刻,滇軍正在徐州前線和日寇浴血奮戰,我也不想瞞你,我本來是詢問怎么把你送回去的,可是從昨日晚上開始,我的上級和你父親已經聯系不上了。”
“唯有浴血疆場,一死報國,聊盡軍人本分!”辛壯文喃喃的念著這幾句話,然后擦去眼淚:“孟主任,我不想回云南去。”
“哦,那你準備去哪?”
“我哪里也不想去,我就想留在上海,跟著你與日本人決一死戰!”辛壯文大聲說道:“辛壯文雖然是個花花公子,但從今天起再也不會過那樣的生活了。”
孟紹原本來也就是這個打算,通過辛壯文建立起和滇軍之間聯系的紐帶,沒準將來哪一天,還可以發揮出巨大的作用了。
“想要留在這里,你可就得從最底層做起啊。”
“辛壯文心甘情愿,絕對服從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