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正站在原處,直勾勾望著他。
衛瑾瑜垂下眼,繼續打結,只是還沒打成,一道陰影便籠了下來。
衛瑾瑜只能停下。
片刻,松開齒,任由白疊布一端落于案上,抬頭,道“世子擋著光不挪開,是要為我效勞么”
謝瑯一言不發坐下,撿起那條白疊布,又奪過另一端,把松開的地方重新纏了幾圈,才不松不緊打了個結。
“為何不讓那兩名女官幫忙”
打完結,他冷著聲問。
衛瑾瑜放下袖口,淡淡道“這種小事,還用不著麻煩旁人。”
要說的確不算大事,平日謝瑯在軍中受了傷,只要不是太嚴重,也是這般隨便給自己纏纏,有時候藥都懶得上,可那是他,糙慣了。
擱在這么個嬌氣的人身上,謝瑯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衛瑾瑜已道“送佛送到西,勞煩世子再扶我一把,去床上吧。”
他身邊并不是總有人的,甚至可以說,大部分時間沒有人。
便是這謝府,也是暫時寄居之地。
他不想習慣旁人的照料。
免得失去的那天,會不適應,甚至傷懷無助。
就像幼時獨坐在公主府的
臺階上,迷茫不知何去何從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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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些話,他是不會同謝瑯說的,也沒必要說。
謝瑯卻道“等一下吧。”
衛瑾瑜抬眸看他,不解他何意。
這時顧、李二女官再次進來,將兩碗粥并幾碟清淡小菜擺到了案上。
“吃了東西再睡。”
他發號施令一般,說了嘴,就撩袍坐到對面,自己先握起筷子,夾了筷子菜,塞進了嘴里。
衛瑾瑜其實毫無胃口,甚至覺得渾身都在叫囂著痛的情況下,舌頭可能嘗不出多少味道。
然而看著這一案清粥小菜,突然覺得,偶爾任性一下,享受一下旁人的照料也不錯,尤其是一個因為美色或其他種種原因今夜對他格外和善寬容的家族死對頭的照料。
就像出門在外,難得放縱,暫時沉溺于一段露水情緣,抑或再短一些,一夜情一般。
衛瑾瑜握起勺子,舀了一口溫度正好的粥,送進口中。
雖然沒嘗出多少味道,但熱乎乎的流食入腹,還算舒服,便接著吃了第二口。
謝瑯吃飯向來快,擱下碗,見對面人還在小口喝粥,都沒吃幾筷子菜,不免皺眉。
他最終也沒說什么。
一來,每個人飲食習慣不同,這又不是他家老三,他沒立場管這種事。二來,他有想到,有傷在身,可能真的吃不下這種情況。
平日里,除了夜里同躺在一張床上,兩人在這間屋子里幾乎沒什么交集,也鮮少單獨待在一起。
這是頭一回,兩人面對面共處一室,坐這么長時間。
等兩名女官帶人將碗筷撤下,謝瑯便撩袍起身,扶著衛瑾瑜到床邊,觸到那只修長白皙的手,他才知對方出了那么多汗。
謝瑯看他一身綢袍幾乎被冷汗浸透了,傷口就是上過藥,和濕透的衣料黏在一起,多半也很難受,便問“你還有干凈衣裳么”
衛瑾瑜的確也想換件綢袍,便點頭“有。”
“在何處”
“南窗靠墻,第二只箱籠里。”
謝瑯走過去,打開箱籠,單膝蹲下,從里面翻了一件輕軟干凈的綢袍出來。
起身之際,就見燈影下,那少年郎一手扶著床柱,一雙烏黑明麗烏眸,正一眨不眨望著他,里面暈著重重焰光。
難得的安靜乖順,沒有一點平日的敵意和疏冷。
就像他第一次用藥油幫他揉膝時的表情一般。
那種銀瓶乍破、怦然碎裂的感覺,再度猝不及防襲上心口。
“找到了。”
謝瑯合上箱籠,走回床邊。
衛瑾瑜回過神,眸中浮光散去,道“多謝。”
語罷,從謝瑯手里接過綢袍,遲疑片刻,見謝瑯還立在原地不動,問“你不去沐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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