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官員神色再度大變。
“這,這如何使得”
謝瑯已翻身下馬,大步往城門樓上行去。
兩名官員急急對望一眼,也不敢阻攔,只能一臉惶急跟了上去。
只是不等他們登上城門樓,渾厚鼓音已然轟然而響,猶如春雷劈開陰霾天幕,響徹在天地之間。
“必勝”
“必勝”
“必勝”
伴著一聲聲鼓響,諸將士發出震天呼聲,連道旁百姓都跟著振臂高呼起來。兩名兵部官員也不由為之震動,一時竟剎住腳步。
十八聲鼓響后,謝瑯步下城樓,再度翻身上馬。
離得近些的百姓,見那少年將軍一身烏色玄甲,端坐馬上,巍峨俊美,目光卻飽含留戀望著城門方向,仿佛在等人,又仿佛在透過城門在看什么人,落雪一層層落于他烏甲之上,他卻渾然不覺,不由暗暗納罕。
出征時辰已到,大軍緩緩開撥,往西城門外而去。
出城接近十里時,謝瑯忽然勒住馬韁停步。
上京城每個城門外都有專門用來送行的涼亭,西城門亦不例外,此刻,西城外的長亭里,便站著一道素色身影。
落雪紛飛,天與地一片素白,那道素色幾乎與廣袤天地融為一體,然而謝瑯依舊一眼就瞧見了。
謝瑯下馬,吩咐大軍暫停,大步往亭中走去。
到了亭中,方一笑,看著那廣袖飄揚,臨風而立的少年郎,道“這么冷的天,怎么穿得這般單薄”
衛瑾瑜沒有說話,定定望著眼前人,半晌,問“傷好了些么”
謝瑯照舊笑著,目光不舍得移開一分
“好多了。”
衛瑾瑜沒再說其他的,轉身,端起亭中石案上早已備好的兩盞酒,將其中一盞遞到謝瑯手中,道“此去路途遙遠,愿你勢如破竹,旗開得勝。”
“好。”
“今日得你相送,我此生無憾。”
謝瑯接過酒盞,將盞中酒一飲而盡。
烈酒辛辣入喉,是北郡燒刀子獨有的滋味。
衛瑾瑜要喝自己那一盞,謝瑯卻先一步伸手取了,道“酒冷,我替你飲。”
語罷,他仰頭,將第二盞酒一飲而盡。
衛瑾瑜便看著他飲了。
長風浩蕩,落雪無聲。
謝瑯問“沒什么想對我說的么”
“沒有。”
衛瑾瑜冷漠道,然而說完,目中到底控制不住,緩緩流下兩道水澤。
謝瑯一愣。
他見慣了他冷情冷性的模樣,更習慣了他的堅韌隱忍,一霎間,直覺那晶瑩水澤猶若滾燙火炭,灼在他心房上,讓他整顆心都痛了起來。
謝瑯伸出臂,簡直恨不得用盡全身力氣,將人緊緊攬在懷中。
兩人于風雪長亭中相擁,衛瑾瑜終于輕輕顫抖起來,只是倔強抿著唇,不肯再落一滴淚。謝瑯一時心頭劇痛,垂目,一點點將少年郎羽睫上的淚痕舔舐干凈,方忍著心房抽搐痙攣一般的痛,道“還是那句話,只要有一口氣留在這世上,我必回來見你。此生絕不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