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只是躺在狼巢的地上睡了一晚上,后背就已經硌紅了。
他與昆吾那副魁偉的如同銅澆鐵鑄的身軀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昆吾蜜色的小臂上因為剛剛結束的彎弓狩獵,此刻筋脈微鼓,還殘留著少許盤羊的血跡,時刻展示著一種磅礴的力量感。
男人輕輕按了按林舒小腿的骨折處,那里的原本覆蓋著的清香草汁已經干了,雖然傷口處已經消了腫,但是還有些淤血,白的如同月光的肌膚上殘留著青紫的痕跡,看著叫人覺得觸目驚心的。
昆吾摸了摸林舒身上的高溫,本想帶他去祖地的溫泉,但是他腿上的傷又沒有長好。
最終,沒有辦法,昆吾將人用毯子裹住,抱在懷里,坐在清風徐徐的山梁上,低頭給人喂藥。
林舒燒的恍恍惚惚的,下巴被捏著,而后下意識的張開嘴,沒一會兒嘴里就有些清清甜甜的味道,喉嚨也被潤澤了,只是身上時冷時熱的,一會兒熱的掙扎著從毯子中露出身軀,一會兒又冷的緊緊貼著男人健壯的身軀。
林舒從沒這樣大病過。
他是不允許自己生病的。
小時候是要拼命打工賺錢,一半給小弟交學費,一半要給奶奶湊醫療費,還要擠出來一家三口吃飯的錢,最忙的時候一天要打四份工,只睡三個小時,強大的毅力讓他從沒倒下過。
長大了是要經營公司維護團隊,他是領頭羊,是最好不惹的林總,身后有一大票人要靠著自己吃飯,所有的一切,繼續推著他不停的往前走,再往前走。
他仿佛把自己裹上了一層殼,并時常告誡自己,他無堅不摧。
此刻,在這樣與世隔絕的境遇下,無堅不摧的林總燒的渾身滾燙,殼稍微有了些裂縫。
他似有似無的做著夢,夢里仿佛時空交錯,時而是擁擠又川流不息的吵嚷街道,時而又是幼年時候發霉的屋頂滴滴答答的漏水聲,又或者,是一輛被撞斷了半截的轎車,在他眼前“轟”的一聲爆炸了,在哭喊聲中激蕩出漫天殘酷的火光
昆吾把突然瑟瑟發抖的人用毯子裹嚴實了,但林舒卻依嘴唇發白抖的厲害,最后直接側頭抵在昆吾的臂膀間。
昆吾感受到胳膊上有些涼意,朝下一看,在瀅瀅流流的月光輕撫下,懷里人皺著眉,抿著唇,臉龐濕潤。
他就連在夢中流眼淚,仍舊也是壓抑的、克制的、隱忍的。
男人垂著金色的眼眸,靜靜的看著。
最后,他抬起頭,遠望向山梁前,綿綿無際的山林與草原。陣陣帶著青草與露水氣味的微風拂過他的臉頰,擋在額前的發絲被吹起,露出他英挺的面龐與平靜的眼眸。
狼群守坐在昆吾身后,看著強壯的首領坐在月光沐浴的山梁上,懷里抱著一個人,不過人被首領健闊的背脊擋住了,只在臂彎處露出一雙白凈凈的小腿
清晨,明亮的陽光照在眼前,林舒緩緩醒來。
還在迷糊中,就覺得頭發被扯的零零碎碎的,耳邊還“吧唧吧唧”響,于是睜開眼睛回頭一看,當即就一愣。
他與一只羊臉貼了個正著,至于為什么頭發有點扯疼呢,那只羊正閑閑的啃著他的短發,不輕不重的,仿佛在打發時間。
兩兩對視,那養晃了晃耳朵,叫了一聲“咩”
林舒莫名從一只羊的臉上看到了慈祥
他以為自己沒睡醒,正做夢呢,于是猛的往后一倒,那縷頭發就濕漉漉的從羊嘴里抽出來了,不過已然被攢成了一縷,晃悠悠的在他頭頂立著。
只是在林舒往后倒的當口,旁邊兩只圓滾滾的狼崽子正在打鬧,就在林舒絲毫沒有防備的時候,他倆攜風帶土的,毛茸茸的撞在林舒的臉上,粉嫩嫩的肉爪子精準的踩在林舒的腦門上。
于是,在這兵荒馬亂的早晨,林舒終于清醒了。
他坐起身,裹著毯子倚在溫暖的石壁上,看著身邊悠閑著默默反芻的羊。說羊也不完全對,這羊很大,比鹿都大,頭上還有一對紅色的巨大羊角,像珊瑚一樣好看。羊肚子也很大,像是快要妊娠了。
不過母羊也有羊角的么什么新物種。
且往下一看,這羊后腿上也被糊了綠色的草藥,怕不是和自己一樣,也是瘸了一只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