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棠招來小廝,低聲詢問,“今日宴請的什么來歷的貴客竟能得阿父和建武老侯爺親自作陪。”
小廝飛奔出去探查,片刻后回稟,“據說是京城來的大人物,只知道姓魏,年輕的很,廖府尊稱呼魏郎,不知官職。據說老家在江南,臨近清明,歸家祭掃祖墳而來”
祁棠悶了一口酒,斥道,“沒見識即便是京城來的高官,有當地知府接風洗塵也就夠了。我阿父是一品國公,豈是輕易做人陪客的來客姓魏,哼,我知道了。”
多半是京城那位魏三表兄。年紀沒比他大幾歲,生來命好,官家新登基,他成了天子的母家舅舅,手里領二十萬禁軍,聽聞在京城呼風喚雨,威風得緊。
幾名豪奴大拍馬屁,“咱們祁氏原來和京城的國舅也有姻親,可見江寧祁氏是真正的勛貴門第”
祁棠嗤之以鼻“馬屁這回拍馬腿上了。這位魏三表兄在京城的名聲可不大好,兩家走得也不近。所謂的表親呵。”
二樓敞闊的閣子里,絲竹隔簾彈奏,樂師輕攏慢挑,咿咿呀呀唱著鷓鴣天。
魏桓坐在主客位,表情淡漠,并不多說話,原本應該有來有往的熱絡寒暄話頭時不時地掉在地上,無人回應,宴席氣氛冷得仿佛桌上擺放的八個大冷盤。
東道主繆知府坐不住了,斥道,“魏郎不喜歡這支,曲調太慢叫樂師換個明快的小曲兒。”
樂師慌忙賠罪換調,絲竹樂音重新拉起,這回果然換了支婉轉輕快的眼兒媚。
勉強暖
場起來的樂音里,信國公舉杯笑道,“魏郎這次輕車簡從,沒有知會地方,我等毫無準備啊。昨日趕緊去查看了江寧城東的魏氏賜宅,哎,封門多年了,荒草叢生,實在難以落腳。”
他捻須說出自己的打算“信國公府在江寧城中繁華處,若不嫌棄的話,去寒舍暫住幾日,等魏宅清理好了再搬去如何”
樓上樓下兩間閣子只隔了一層木板。年輕男子的聲線和緩,低而凝沉,穿透了竹墻木板,清晰地傳進樓上葉扶琉的耳朵。
“多謝國公好意。魏某愛清凈,江寧城過于繁華了。魏氏賜宅多年未有打理,若不能住人的話,我在城外隨意尋處山寺暫住幾日即可,不必勞動各位。”
話音未落,幾個嗓音齊齊響起,迭聲地阻止,“不可不可,城郊幾處山寺一個比一個冷僻,魏郎是天子國戚,難得回一次江南祭掃,豈可輕慢。”
信國公又提議,“說起來,祁氏名下有一處江寧城外的宅子,就在城郊清涼山下。年頭古舊,日常維護倒還完備,形制也還算古樸別致。魏郎愛清凈的話,不如就在祁氏那處外宅休憩幾日如何”
眾人齊聲道好。
在三樓閣子里默默喝酒的祁棠動作一頓。等等,清涼山下那宅子分明掛在他名下,他老爹怎么連個商量都不給,直接借給旁人了
葉扶琉“嗯”是她想的那處宅子
她聽得清楚,露出思索的神色,清凌凌的眸子往身側發愣的祁世子身上轉一圈。
門外把守的小廝疾速跑來,悄聲道,“世子,大事不好,老國公當場派人出去,我偷聽了兩句對話,不是借,是贈要拿地契送人哇”
祁棠大怒,“分明是我的宅子,阿娘去年才給我的憑什么幾句話就給了外人”
小廝苦著臉說,“世子說的是但國公沒有商量的意思,直接去世子的院子里取地契了。要不要攔”
信國公府從上到下都是老國公的。老子拿兒子的地契做人情,兒子憑什么攔。
祁棠深吸口氣,憋屈地按捺下去,當著美人面前,故作無事地擺擺手,“不過是個老舊宅子。殘破不堪用,魏三表兄的眼光可不大好。住那破地方,也不怕半夜鬧鬼。不管他了,水娘,過來倒酒,我們繼續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