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氣嗎有。
但更多是覺得荒唐。好一個一箭雙雕,真是厲害啊鐘少爺。
她不會嫁,他不想娶。就算彼此心知肚明,但講出來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更何況是在他的家人面前,這是大寫加粗的看不起。
紀珍棠難以靜氣,心口猶有不適。
院子太大,走了半天還沒到大門,紀珍棠低頭避著水坑,用手遮著額上的水,怕流進眼睛。水塘映出洋房的光影,光影輕晃著。
很快,頭頂忽然傳來雨絲在傘面打出的聲音。
落在她的頰面的雨水突然就斷了。
紀珍棠詫異回身。
手肘險些擦在身后男人的身上,雨水把他們的距離拉近到同一把傘下。為看清他的面貌,紀珍棠只好往后跌了一小步,昂首看向這張逆光的臉。
男人的身形高挑,在暗夜里將她的身軀罩住,他舉著傘柄,露出一截腕骨。氣質卓然,眸色溫淡,風姿清舉。可能是方才桌上的詭異氛圍,令他此刻的情緒中沾染上些微凜冽。
但她與對視一瞬,情緒里的冷氣又消減下去,僅剩骨子里謙和的文氣,溫潤且儒雅。
“阿叔。”
鐘逾白說“雨還要下一會兒,送你一程。”
紀珍棠看了眼手機時間,稍稍糾結。
“迦陵。”他已經回頭喊了人。
年輕的特助舉著傘姍姍來遲“來了來了。”
丁迦陵得令,伸手替紀珍棠開門“這位小姐,請進。”
她莞爾一笑,悅納了好意“那就有勞你們了,謝謝。”
車里有淺淡的木質香,很安逸的氛圍,紀珍棠這時表現得倒有幾分拘謹。鐘逾白平靜落座,在她一側,車廂很寬敞,兩人間保持了很合適的社交距離。
丁迦陵問“到哪里。”
紀珍棠說“青云坊的弄堂你認不認得”
丁迦陵撓撓頭,好像是沒聽懂。
鐘逾白坐在暗影中,開了口“雨燈街,老城區的那一條路。”
“你去過呀”她驚訝。
他說“有幾次路過,風景很好。”
她眼前浮現滑膩潮濕的青磚路,和磚墻破爛的弄堂。“風景很好”簡直就是近乎夸張的恭維。
車往山下駛。
紀珍棠心里琢磨大概這輩子也未必有第二次機會乘坐這樣的車,想觀望一番,又怕露怯,她端坐著,手擺在素色長裙的裙面上。
剛才的不悅被這份新奇沖淡了些。
鐘逾白聲音輕下來幾個度,有點安撫她的意思,柔和地說“他年紀很輕,身上還有稚氣,口輕舌薄也不是一天兩天。”
她不置可否,笑意淺淡,把話題轉折“那你覺得我身上有沒有稚氣”
鐘逾白道“你的稚氣很靈巧,他的稚氣很愚鈍。”
在一片沒有路燈的路段,闃寂的車廂里,紀珍棠笑容不自覺變深。
鐘逾白問“在青大念書”
她點頭“大二了。”
“什么專業”
紀珍棠正要告訴他,稍一猶豫,賣了個關子“你看我像是學什么”
鐘逾白看她一眼,但并不是打量的用意,是篤定的判斷“藝術。”
說完,他又補充“電影或是美術。”
紀珍棠一驚“何以見得”
他說“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