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掌柜見薛虹看他,才壓低聲音繼續道“這是那邊府里璉二爺手下的興兒送來的,成色上等,但字畫上都壓著史家兩位侯爺的私章”
薛虹明白過來,這些應是賈母的嫁妝,竟然被偷運出來典當。賈、王、史、薛一體興衰,若是有一日事情敗露,薛家作為典當行東家,怕是也要擔上三分不是。
他收了單子,囑咐許掌柜“既是親戚家的東西,只當暫做保管罷。回去仔細封存收藏了,切莫轉賣給他人。”
許掌柜四下看了一眼,笑道“二爺,親戚歸親戚,生意卻要算生意。那邊府里這些年外表風光,內里虧空卻大,這一箱子東西多半是不會贖回了。現在正值年下,那些有錢的老爺太太們,哪個不淘換值錢物件,送禮做人情,不若趁此”
薛虹斷然搖頭“老太君待我們薛家不薄,如何能讓她的嫁妝就此流失。再者,這當頭利雖厚,保不齊明日就有人來贖呢”
他見許掌柜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便斂了笑容道“許掌柜,你按我說的辦罷。”
薛虹在掌柜們面前一向威嚴,許掌柜雖不贊同,也不得不應了。
看他神情隱有不快,薛虹微微一笑,拿了個荷包出來,遞給他道“許叔,你是家里的老人了,這么些年勤勤懇懇,太太和我們兄弟都看在眼里。眼看明日就是除夕了,還讓你在外奔忙,我們也過意不去。這是幾個金稞子,帶回去給孩子們玩罷。”
許掌柜感激不盡地道了謝,喜滋滋地剛要出門,又被薛虹叫住,只聽他緩緩問道“那興兒來交當時,你們可有人與他套交情”
許掌柜搖頭道“是一個新來的伙計接待的,我在樓上看著像璉二爺的小廝,只是身邊有客,不便下去,之后看了當物才確定是賈府的人,有位老伙計認得是興兒。”
薛虹贊許地點頭“甚好,這幾日若是有人來贖,你仍讓那新伙計接待,按規矩收他一個月利錢,莫讓熟人出面,亦不必提及我已知情。”
許掌柜看他言之鑿鑿,便半信半疑地回了當鋪,親自把賈府的當物收進庫房。
次日一早,竟然真的有人拿著當票來贖當,他便隱在后臺,指示新伙計按規矩收了利錢交回當物。
晚間,賈府派人請薛家母子同去守歲,薛虹自成了男兒身,與內緯姐妹們往來甚少,與寶玉只是泛泛之交,守歲也不過是與賈府男丁喝酒談笑。
酒過三巡,本在另一桌就座的賈璉過來敬酒,至薛虹時,有意把話題引到薛家生意上去。
薛虹知他來意,必是為了打探典當賈母嫁妝之事,便笑道“小弟近日一心在家閉門讀書,預備年后春闈,這不今日一早還到老師那兒交了三篇文章。說來慚愧,鋪子里的生意,竟是有多日不曾過問了,都是大哥并一眾伙計們在主持打理。璉二哥若是有生意,還請多多照顧才是。”
賈璉松了一口氣,笑得真心許多“咱們這樣的人家,科舉入仕才是正途,虹哥兒如此刻苦,年后必然高中”
眾人齊聲恭賀,賈璉酒意上涌,嘆了口氣道“現在有個好伙計真是難得,我手下那幾個,又懶惰又淺薄,派個事兒只管敷衍,昏頭昏腦地應付,到處戳窟窿。”
賈蓉在一邊笑道“二叔這話里有故事呀,不如說來給咱們下酒。”
賈璉擺手道“什么故事,不過是昨日派奴才去買個東西,他懶得走動又貪便宜,就近找家店鋪糊弄事兒,恨得你嬸子給了他個窩心腳,現在還躺床上裝懶呢。”
薛虹早已猜準昨日的烏龍必是興兒偷懶所致,這才把賈母嫁妝就近當到薛家店鋪里去,賈璉今日接著酒勁來探薛虹是否知情,他便與一眾聽客同樣哈哈大笑,作出一副沒聽懂卻又裝懂的樣子。
如此應付到半夜,回到家,只覺得臉都笑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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