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二人“”
怎么說呢。
案幾擺放明明非常符合禮儀規范,但一對比高腳桌椅這邊的待遇,簡直是敷衍、簡陋得可怕。
而且,若是坐在高腳椅子上,人所處的高度明顯要高于跽坐在地上的位置。
哪怕現在高腳桌椅處沒有其他人,秦王政只要想想與別人居高臨下的對比
蒙恬作為近臣,很清楚自家王上的性子,見王上眉頭微皺,不用問,他就自覺上前一步,站在高腳桌椅旁,表示他們的選擇。
不等稚唯說什么,他又轉開話題,解釋道“恬今日陪長輩出行,看到夏家和隔壁的食肆熱鬧非凡,好奇進來轉轉,不成想見到了不少新奇的事物,忍不住想要問問小阿唯,沒想到夏女醫這么忙碌。正好,阿唯醫術高超,就請你給我家長輩順便診個平安脈。”
幾度轉換的稱呼摻雜著親近的調侃,將包裝實際目的的表面理由說得不那么冠冕堂皇。
稚唯撇開那些沒用的掩飾,從蒙恬透露的意思里知道,在滿足完這兩人的好奇心之前,她估摸著是沒辦法再接診后面的病人了,暗嘆一口氣,溫聲回道“也沒有什么新奇的,長者和將軍想知道,阿唯自然知無不言,只是還請二位讓阿唯準備一下。”
得到準許后,稚唯拉了下已經神色凝重到快掩飾不住的韓信,輕聲囑咐著,讓他出去傳話“告訴外面的病人不要再等,帶他們去隔壁食肆,每人贈碗防寒湯和熱湯若有其他情況,讓林阿兄和夏翁看著處理吧。”
韓信抿唇沒說話,果斷搖頭,飛快掃了眼蒙恬和不知名的長者,對他們,他直覺上的警惕度已經拉滿了,怎么能放心讓夏稚唯獨自在這里應對二人。
稚唯視而不見,繼續道“韓阿母應
當也在那邊食肆,帶病人過去后,你就陪著她,別過來了,診療記錄我自己能寫。”
韓信聞言遲疑幾息,終是同意,離開前低聲道等下我請林阿兄過來。”
稚唯可有可無地點頭,內心不以為意。
想想往日跟隨在蒙恬左右的黑甲近衛,韓林過來就過來只是能不能進來診療室,恐怕還是個問題。
送走韓信,稚唯緩步到角落,從羽絨被包裹的厚木桶里舀出半瓢熱水摻進涼水水盆里,打肥皂仔細清洗雙手。
依照病患的病情輕重,她每診完一兩個病人都要洗手,耗費的這點時間里,她只當自己暫時性眼瞎。
從她和韓信小聲說話的時候,蒙恬就開始忙個不停,先是將高腳椅子上搭著的舊毛毯拎走,然后迅速摸索著坐墊和靠枕,似是在確認舒適度,又像是在確認安全。
真絕了。
稚唯雙目毫無焦點地盯著水中倒影,回想蒙恬自始至終的舉動,眼神逐漸復雜。
中郎將到底知不知道,他的某些態度和行為讓“長輩”這個身份修飾更加不可信了
另外,她好像突然想起來,她為什么會覺得“長者”的面相有幾分眼熟了。
所以蒙恬真就是隨口亂編唄
那么問題來了。
某位破破爛爛的馬甲面臨搖搖欲墜,她是繼續裝瞎呢還是裝傻呢
系統察覺到同伴的復雜情緒變化,跟被貓爪撓了一樣,心癢難耐地問“阿唯猜出來了他是誰啊既然覺得面相眼熟,那你是見過跟他有血緣關系的人”
[別問,我怕繃不住,問就是不知道。]
稚唯深呼吸一口氣,調整好表情,轉身就見那長者已經施施然坐在高腳椅子上,姿態毫無丁點不適應的別扭和僵硬,甚至單手拿起她擱置在桌上的刀筆把玩著,似是在體驗寫字的姿勢。
稚唯頓了一下,將韓信那張椅子挪到桌子側面請蒙恬坐,她收起口罩,落座后利落地將寫有墨字的竹簡卷起放置在一邊。
她是跟韓信說自己來寫醫診記錄,但對方既然是貴族,想必不一定愿意身體狀況被記在書面上,所以從一開始稚唯就沒打算記錄,現在她心里存著一個驚疑不定的猜測,就更不可能留下痕跡了。
不然她怕她一整卷的醫診記錄都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