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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郎君,傷勢如何了”
隨著章鈐敲門入內,陸惟緩緩睜開眼睛。
他傷在肩膀,即便躺下也只能側身,剜掉腐肉的麻藥失效之后,傷口就開始日夜發作疼痛,令人無法安寢,只能淺眠小憩。
“尚可。”陸惟喝了口水,沒有細說自己的感受,直接問道,“外頭如何了”
在沒有徹底結痂之前,他恐怕都要忍受這種疼痛,尤其眼下形勢非比尋常,不可能給他養傷的機會。
但這種痛,比起陸惟小時候被生母砍過的那一斧子,又是小巫見大巫了。
在漫長的時光里,陸惟早已學會自己舔舐傷口,而不必為外人道。
“我去城中時,遠遠看見崔千正調派人手前往城樓和官驛各處,想必很快會有大動作。”章鈐面色凝重。
陸惟頷首“與我預料的差不多,他們可能要動手了。”
章鈐緊張起來“大概什么時候可有推測”
陸惟看一眼外面天色。
章鈐見狀道“我方才進來時正好問了一下,現在大概是寅時將盡,卯時未到。”
陸惟想了想“白日流民軍肯定還會侵擾各處,方良約莫還想放縱他們一下,欲使其亡,必先令其狂。但晚上動手也不利于休整,我估計會在午時之后,流民軍吃飽喝足,正是懶憊歇息,缺少防備的時候。”
章鈐“那我們也準備起來吧”
陸惟“依你之見,從哪里入手為好”
章鈐“官驛先去救殿下”
陸惟搖頭“先去州獄。”
章鈐大惑不解“這是為何”
陸惟道“你沒有發現嗎,迄今為止,方良和他的府兵,都在坐山觀虎斗,沒有半點損傷。公主必是要救的,但他們也知道我們的打算,肯定會在官驛周圍布置重兵,埋伏我們,所以我們要先讓他們自顧不暇。劫獄是個不錯的辦法,里面不乏死囚犯與窮兇極惡之徒,這些人被放出來,不說能讓他們傷筋動骨,起碼可以制造一些混亂,方良肯定得分出人手去收拾他們。”
章鈐想想,還真是這個道理。
“陸郎君高見”
陸惟接著道“還有刺史府,我聽說方良發妻早逝,余下一雙兒女,女兒遠嫁,兒子在外地當小吏,如今在上邽城幫他日常應酬的方淙,其實是隔房侄子被他從小收養,另外還有一個八十歲老娘無人照顧,他就把老娘也接到這里,所以刺史府那邊肯定也防得緊,我們不必強攻,可以派人去后院放把火騷擾一下,讓他們疲于奔命。方良再怎么無情無義,都不可能不管他老娘的安危,否則他以后在大義上就站不住腳了。”
言下之意,百善孝為先,方良總要考慮自己造反成功之后,會不會背上一個不管老娘的名聲。雖說這事就算做了,他以后也能百般辯解,但終歸是會留下污點,饒是劉邦明知項羽殺他爹,說了那句玩笑話,也被史家記下來。
章鈐頻頻點頭,公主之前曾對他交代過,自己若不在,可以聽陸惟之言,但當時章鈐心里頗有些將信將疑,生怕公主是著了陸惟的道,被他那外表迷得七葷八素,又怕對方居心叵測接近公主圖謀甚大,雖說永平城和馮華村,他也見識了陸惟的謹慎精明,但也就是到了此時此刻這種千鈞一發的危機,才更能看清一個人的籌謀能耐。
“既是如此,那我就先去準備了。”
“萬事小心謹慎,勿要驚動他人。”
“陸郎君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