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園不好明著打斷公主的興致,只能絞盡腦汁想辦法反駁。
“殿下,殿下,這些主意都是您自個兒想的吧等李聞鵲那邊平叛,交通恢復,朝廷總不可能對秦州不聞不問,這些考試,還有什么吏員選拔上升的,朝廷不可能會答應的吧咱們這邊折騰幾天,雞飛狗跳,回頭長安一紙詔令過來,一切又打回原形,我們白干活還是其次,要是底下的人空歡喜一場,回頭又鬧起來,這如何是好”
公主看出他義正詞嚴下面的真實想法,似笑非笑。
“原先的九品官人法也是考察定分,只不過沒有固定題目,全憑大小中正們的評語意見,而評議標準里又有家世一條,這才會被世家壟斷。現在上邽城的中正都死光了,直接以題考察,更公平些,九品官人法本也沒規定非得世家才能參評,只是積重難返罷了,如今以科取士,以考定才,世家、平民都能參與,若是從小就飽讀詩書,有名師教導的世家子弟還考不過平民子弟,那不自己找面墻撞死算了,還有什么臉面來質問
我們”
“至于朝廷方面,待何忡之亂平息,我會親自上疏給陛下,說明此地情況,待回京之后,我也會詳細向陛下稟明,想必陛下是能體諒的。就算我不行,還有陸惟,他是天子近臣,很受看重,有他出馬,定然事半功倍。楊郎君不必擔心,你的前程大有可為。”
楊園越聽,心就越涼。
他怎么不必擔心了
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擔心啊
公主看來早就有了完整腹案,否則哪能在短短時間內就將條理捋得清清楚楚
可他的大好年華,難道要耗費在這上面
楊園面色蒼白,嘴唇顫抖。
“我、臣能不能”
辭官
“先前方良還在的時候,有他一力挑大梁,楊郎君鎮日樂得清閑,不問政務,以至于沒有發現方良和崔千等人的陰謀,讓上邽城里死了這么多人,這里的隴西李氏雖然死光了,但他們本宗還在,這些人事后要告狀,楊郎君肯定跑不了一個懈怠瀆職的罪名,所以此番,你還得好好做事,將功贖罪才行。要不然官職丟了事小,要是腦袋也被砍了,以后還怎么看美人跳舞,聽美人唱歌呢”
公主柔聲細氣,楊園卻仿佛在聽一個鬼故事。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楊園看著公主嬌俏柔美的臉,和真誠溫柔的神色,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位是金剛怒目心,菩薩低眉面啊。
瞧她方才說的那些話,殺氣騰騰,也就是比方良隱晦一些,沒把殺盡世家掛在嘴上罷了,偏偏皮相如此迷惑人,還端出一副溫柔面孔。
混不吝的楊園如小動物一般嗅到危險氣息,不敢再杠,自覺卷起尾巴作乖巧狀。
“殿下英明,但如今秦州群龍無首,我也就是一個錄事參軍罷了,恐怕無法服眾。”
公主溫柔道“你放心,我們還要在秦州待一段時日,起碼也得等何忡之亂平定了,長安也解了圍,我才能給陛下上疏,這段時日,陸無事和章鈐都會幫你,劉侯也會坐鎮此處,為你撐腰,你若有什么沒法解決的,可以去尋陸郎君。”
那你呢
楊園動了動嘴皮子,沒敢說出來。
公主卻看懂了。
“我只是一個在柔然待了十年的公主,對中原早已陌生,五谷不分,俗務難辨,只好多勞煩你們了。”
楊園
他一臉天打雷劈生無可戀呆立在那里,公主也不再刺激他,轉而與陸無事和章鈐聊起來。
章鈐最近在審周逢春,但審訊已經告一段落,他將口供都交給陸惟了。
陸無事也忙得焦頭爛額,他之前不光要在這輔佐楊園,還得時不時兩頭跑,每日去看自家郎君,生怕陸惟不小心在睡夢中就一命歸西了,或者被公主欺負得很慘,在陸惟能醒來之后,這種來回奔波的情況才改善許多。
公主聽著陸無事的稟告,心里有些可惜,如果他不是陸惟的人,倒是一個不錯的佐官
人選,有他在,楊園也翻不出天去,只能老老實實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