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立為太子之后,章騁還未練就如今這樣經歷波折的心腸,他看見章榕會羞愧,會覺得自己搶奪了原本屬于他兒子的位置,但章榕卻似乎沒有半點芥蒂,還招手讓他過去,手把手教他看奏折,如何分辨臣子在奏折里的言外之意,如何從平平無奇的奏折里看出一些額外的隱情。
章榕說,那些也都是他從先皇那里死記硬背的,如今又都傳授給章騁,讓他即便不理解,也先默默記下,以后再慢慢消化。
可是人心多變,如何能從幾封奏折里就看出千變萬化,章榕教的東西,等到章騁親政之后,才慢慢知道并不是完全適用的,治國是一門很復雜的學問,章榕自己也才剛剛摸到門檻。
這樣一位笑臉相迎,傾囊相授的堂兄,會表里不一,另立遺詔嗎
不無可能,因為他厭惡趙群玉的逼迫,章榕肯定也很厭惡。
章騁的目光沒有在溫情回憶中停留太久,轉瞬又徹底冷下來。
就算真是遺詔又能如何,不過是被燭臺燒成灰燼的命運。
他拿起那枚黃銅鑰匙,插入鎖孔,轉動兩圈。
啪嗒一聲細響,匣子打開,露出里面的真相。
章騁微微愣住。
竟然不是圣旨常用的絲絹,而是一封信。
信有兩頁,裝在信封里,他還未看見里面的內容,但若是遺詔,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用信封和信紙來寫,因為那樣容易偽造,毫無效力。
章玉碗是在快要出宮城的時候被攔下的。
侯公度快馬加鞭騎馬而來,氣喘吁吁請她回去。
皇城一般情況下是不準騎馬的,更勿論如此疾馳,可見侯公度接到的命令之急。
章玉碗不由想,難道是匣子出了什么變故
她甚至想到了匣子里若果是遺詔,內容可能讓皇帝對她產生猜忌,但匆忙急促之間,任是諸葛再世,一時也想不到更好的主意,她只能跟在侯公度身后,重新進入太極殿。
殿內燈火通明,只有皇帝一個。
身后,兩扇門被守在外面的內侍緩緩合上。
這也許將是一場隱秘的談話。
章玉碗定了定心神,做好最壞的準備。
皇帝原本坐在桌案后,此刻起身走來,親自遞過一封信。
“這是,匣子里的東西。”
他的神色很奇怪,又很復雜。
不像憤怒,倒像哭過,雙目有些發紅,卻竭力忍耐,以至于咬著腮幫子,面部表情也繃緊了。
章玉碗沒急著接。
若是事關先帝,我還是避嫌的好。陛下,不管前塵往事如何,您現在就是皇位正統,萬民之主,毋庸置疑。”
“阿姊誤會了。”皇帝搖搖頭,“你看了就知道。”
這是一封信。
而且,竟不是先帝寫的信,是出自趙群玉的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