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惟道“蘇覓染病之后,鄭氏派人來接觸我,主動想拉攏我,當時志得意滿,不小心漏了口風。”
那位被派來當使者的,正是鄭家大公子鄭漓。
鄭漓當時的原話是“天子刻薄寡恩,連有扶龍之功的趙群玉,也說殺就殺,對李聞鵲更是飛鳥盡良弓藏,用一個禁軍大將軍就給打發了,反倒是何忡這樣的不忠不義之徒,最后竟還能得善終,逃到吐谷渾又混了個王侯。陸廷尉,您是個有大才的人,縱是為了天子舍生忘死,他也不會記得您的好。”
仿佛是為了印證自己的話,他察言觀色,更進一步,推心置腹。
“您如今雖然已是九卿之一,但再要拜相,千難萬難。原因無他,如今那左右二相,一個是皇帝的小舅子,一個則是踩著趙群玉的尸體上去的,皇帝正要拿他當個牌坊,如何會輕易換掉他們而您出身揚州陸氏,又是這等仙品氣度,才干非凡,哪里比不上嚴觀海那等草包”
陸惟不置可否“照鄭郎君所言,我還能有更好的選擇”
鄭漓笑了“自然,當今天下,又非章氏一姓之天下。你看何忡,便是叛亂鬧事,最后不也能全身而退如今他在吐谷渾,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豈非快活”
陸惟蹙眉訝異“鄭郎君說了這半天,敢情是讓我去投奔吐谷渾去年為了迎公主回來,我已去過西域,那里時常風沙且干旱,夏日大汗淋漓,冬日又凍入骨髓,吐谷渾地勢更高,想必更冷,我是不愿意多待的。”
鄭漓大笑“我等世家子弟,早已享慣了十丈軟紅,吐谷渾再好,也不適合我們,我說的另有他處,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陸惟目光探究,似有所問。
鄭漓道“北朝雖強,卻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世上自然有比它更強,更富庶之地。為人臣者,別無他求,不過是國泰民安,良禽擇木而棲,您說是不是”
陸惟點點頭“若真有良枝,我自然也愿意考慮,只不過鄭郎君所言的良枝,是否指南朝辰國據我所知,辰國太子掌管一支賀氏商隊,又有數珍會這樣的當鋪商路在手,可謂富可敵國。”
鄭漓卻搖搖頭“數珍會在北朝勢力,早都被拔除得差不多,我聽說這其中還有陸廷尉出力。您別誤會,我不是在替數珍會不平,而是我覺得,兩國交戰,細作再多,最終也還是兵力取勝,單從兵力來說,如今北朝也不占優勢,您說是不是”
陸惟待要再問,鄭漓卻打了個哈哈,將話題就此帶過,不肯再
說。
過后陸惟與鄭家幾次接觸,關系一次比一次更近,鄭家主動邀請他赴宴,卻沒再提過所謂的南朝更勝一籌。
回到眼下,陸惟說完這些,就道“來此之前,鄭漓曾向我透露,此番壽宴里,也會有位貴客前來,若時機合適,就會為我引見。我猜鄭氏對我還未完全信任,此時隔壁左右,必是隔墻有耳的,殿下過來找我,實是冒險了些。”
章玉碗笑道“若非過來找你,我怎能得知這些事情”
陸惟嘆道“我已讓你繞道洛州,你卻偏生還要過來,我早該料到,你這人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
“我擔心你了。”章玉碗忽然軟軟道。
陸惟不說話了,只是捏住她的手緊了一點。
章玉碗雖是軟言嬌語,動作卻一點不矜持,在陸惟的臉頰摸了又摸。
“你看你瘦成這樣,怕是飯都吃不好吧”
溫祖庭的死明擺著有問題,如今蘇覓也中了招,陸惟之所以還沒事,一方面是他小心謹慎,另外一方面,則是鄭氏想拉攏他。
為了找出疫病人為的證據,也為了探究鄭氏與南朝的圖謀,陸惟暫時還與他們虛與委蛇。
“偌大洛陽,盤根錯節,早已成鄭氏之城,除非狂風驟雨,方能洗滌掃蕩殆盡。”他低聲說道,面上露出一點無奈,“殿下何時才能從我身上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