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隨即慢騰騰的彎下腰,把那幾個錢幣一點一點的抓在手里,而后用衣服認真的擦干凈,轉身拋進了另一個破碗里。
躲在車站下避雨的老瞎子動了動耳朵,隨著聲音面向前方,蠕動著嘴輕聲說“好人一生平安。”
而那個高瘦的人影已經走進了雨幕中,越來越遠,直到再也看不見。
幾乎不需要多久,從趙宿從西區出來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知道,他回來了,趙宿回來了。
那些陷在溫香軟玉里的人再也睡不著覺,寒冷像這雨夜一樣從骨子里透了進去。
他們都知道,中心城的天要變了,趙家,也要變了。
曾經倒向趙弩的人紛紛嚇白了臉,連枕頭都不敢沾,生怕趙宿就踏著這陰沉的雨夜走上門來。
還有不少人甚至燒香拜佛,虔誠的祈求著趙宿活不過今晚。
因為如果對方活過去了,下一個死的可能就是他了。
不說外面這些人如何,趙家老宅也陰冷的像有雨滲了進來,一片死寂般的肅穆,唯有趙宿雙腿交疊的坐在一張椅子上。
他不停的抽著煙,眉眼帶著壓抑不住的狠厲和煩躁,四周站在不少人,卻連大氣都不敢出。
而對面一個巨大的書桌后,坐著一個形如枯槁的老人。
或許不是坐,而是被迫留在那張寬闊的椅子上更為合適。
趙弩睜開那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如蒼鷹般銳利的眸子因為病痛已經被渾濁遮蓋,厚重的眼皮沉沉的耷拉了下來。
他看起來快要死了。
但實際上他的年齡只有五十歲,看起來卻像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那是因為他年輕作孽太多,留下太多無法根治的暗傷,后來又被趙宿捅了一刀,狠的差點攪碎他的內臟。
他快撐不住了,要不然不會這么著急的把趙宿找出來。
只要沒有見到趙宿的尸體,他死也死的不安心。
但他沒料到對方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他當初那些腌臜狠厲的手段,對方學了個十成十,更學會了蟄伏和隱忍。
一失足成千古恨,他今天的手段完全成了趙宿順勢而來的東風。
“咳咳咳”
他的胸口劇烈的起伏,像破舊的風箱,一道雷電劈下,映在他那張枯槁猙獰的面孔下,陰狠的雙眼像從暗處爬出來的鬼。
“大逆不道,天打雷劈。”
嘶啞的聲音帶著濃郁的恨意,里面的怨毒似乎要從嗓子眼里溢出來。
趙宿眉眼一抬,他一手夾煙,火光星星點點,那張紅唇一勾,宛若張開了嗜血的獠牙。
“老東西,你未免太高看你自己了。”
趙弩劇烈的咳嗽起來,他連那張椅子都坐不住了,但他還是挺著背竭力穩在那里。
聽到趙宿的話,他一雙血紅的眼睛猛地睜大,可怖又滲人,連聲音都變得尖銳起來。
“你是我的兒子,你是我兒子”
扭曲又詭異的一幕呈現在猛烈的雨幕中,身后那扇巨大的窗戶電閃雷鳴,趙弩就像個根植在那里的怪物。
“我不是你兒子。”
趙宿一雙寒光乍現的眼睛看過去,冷銳的丹鳳眼帶著徹骨的寒意。
這似乎更加刺激了對方,趙弩渾身顫抖,竟然以一種可怕的力道帶著那張厚重的椅子都晃動起來。
四周的人大氣不敢出,在壓抑的氛圍中紛紛壓抑著自己的呼吸,一顆心被收縮押緊。
而趙宿卻宛若無人之境,他坐在正中央的地方,定定的看著對面的趙弩,一根煙抽盡,他將燃燒的煙頭攥進手心,殷紅的唇一張。
“老東西,你早該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