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墨哪敢慢了,趕快把少爺今天新換的衣服給脫了。鐘言又說“把這身衣服用水泡濕,泡得濕濕的,掛在晾衣架上直往下滴水那樣,不到五更天不許收。”
“是”元墨抱著衣服跑出去了。
一更火二更人,三更鬼四更賊,能不能挺過五更就不知道了。鐘言坐在他的床邊,輕輕地摸著他的額頭,時時刻刻用余光看著金鈴鐺。沒多會兒小翠和元
墨一起回來了,心里很是難受,站在床頭說不出話來。
“少爺以前也發過燒,會好的。”
不一會兒元墨主動開口,“會好。”
“我去煎藥,找點退熱的方子。”小翠也說。
“不必了,這不一樣。”鐘言搖搖手,他之前發熱可能是感染風寒,也可能是炙人蠱蒸壞了心脈,但那和眼下的情形全然不同,這是魂魄分離,“你們出去吧,我陪著他坐一會兒。”
元墨和小翠對視一眼,盡管擔心但還是聽了吩咐。睡房又只剩下他們兩個,鐘言也不知自己坐了多久,好像過了一個時辰似的,燒著高熱的秦翎忽然動了動。
“別動。”鐘言趕緊用沾濕的帕子擦他的嘴角。
秦翎慢慢醒了,只是不記得自己怎么回來。醒來后他沒有怨天尤人,渾身灼熱之下大汗淋淋,連眼皮上都濕了,濃密的眼睫被汗水打成了一束一束,又隨著睜眼的動作緩慢分開。
“對不住。”緩夠之后秦翎無奈地笑了笑,“你還是走吧,別守著我。”
這是他最想說的話了,生病最折磨人的地方就在于此,無數次他以為自己可以好轉,然后就有一盆冷水潑下,當頭一棒捶下,讓他清醒。鐘言還是幫他擦汗,將他汗濕的頭發往旁邊撥一撥“睡吧。”
“讓元墨把東西都給你,帶走。”秦翎本來也不是真正清醒,只是高熱中的短暫醒來,轉瞬又閉上了眼,“當回門的禮”
話未說完,人已經又睡昏過去,鐘言給他蓋上了被,擰干濕帕,搭在他的額頭之上“睡吧,睡醒了咱們去隱游寺,上香求佛。”
門外的衣架旁是兩個不斷潑著水的人,元墨也顧不上其他,雙手泡破了皮也不管,整盆整盆的水往地上、衣服上潑。不一會兒他們就看見大少奶奶出來了,他趕緊跑向她“少爺怎么樣了”
“睡著了。”鐘言看向正東,“今晚你和翠兒別睡,守著。”
“是。”肯定是不能睡的,就算讓睡,元墨也肯定不會偷懶,“那您呢”
鐘言摸了摸袖口,摸出一枚桃木所制的長方塊狀的剛卯,剛卯四面刻滿了符文“我去和殃神手里搶魄。”
時候已經不早了,窗外已經沒有人,郎中將自家藥房的窗上了鎖,回到抓藥的木格子前頭繼續搗藥。搗完之后他拉開一處暗格,從里頭取出一個小碗,將小碗里的草末倒入搗好的藥中。
草末一放進去先是起了一陣白煙,原本深色的藥膏變成了大米色,膏體也從粘稠變得稀薄。這是神螺五變散,于七月七日殺死九九八十一只泥螺,混合七種毒蟲,于當晚埋入地下。一月后長出毒草,半月后結果子,將那果子摘下再種,再長,來來回回一共五次。而每回的果實皆不一樣,故而稱作五變。
這東西是給殃神做標記的,若是涂抹于皮膚之上,五日后便可腐肉蝕骨,被殃神收走。
藥碗里的稀薄藥水被郎中倒了出來,放在琉璃瓶子里擱置。而琉璃瓶子的旁邊便是一個白色的小玉瓶,里頭裝著珍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