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言頭腦發懵。
他以前也懵過,上一次懵是自己被師兄陳竹白撿回家的那天。師兄說,他老遠就看到一個白發紅眸的尖耳朵小鬼在山腳下面晃蕩,時至深夜,自己看著就像沒人要的。可身上穿的衣服極好,頭上還戴著一朵金黃色的臘梅,又不像沒人要,分明是被好好養著的,被當成心肝寶貝照顧過,應該是走丟。
后來鐘言反復回憶那天的事,對自己怎么走丟的毫無印象。他懵然地沉浸在那段記憶當中,卻找不到一個答案,不知道那天發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經歷了什么。
他只是走著,走著,走著,就走下了山。
后來他想,自己大概是和娘親走散了。
眼下,鐘言確實又短暫地懵住了,真正的秦守業和二夫人回來,馬車馬上就要到秦家的門口這可比福壽堂詐了尸更可怕。
人蛹變成的秦守業剛死沒多久,真正的秦守業回家,而家里每個人都不記得人蛹出現的這段經過,這驗明了什么事驗明了,秦宅內的三源鬼神通廣大,之前讓人相信人蛹秦守業是真,然后又悄悄地抹掉了所有人的記憶。
那現在回來的這個,是真的還是假的
鐘言看了看周圍人的反應,他們都很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看來當真是一點都不記得了。
“我爹和二娘快回來了”秦翎只覺得鐘言的面色一下子差勁起來,于是說,“那我與你們少奶奶回去準備,小妹的傷瞞不住,但其余的事不要讓他們知曉。”
“是。”柳媽媽和趙嬤嬤同時說。
秦翎再看鐘言“走吧,咱們回去吧。”
鐘言點了下頭,雙手放在輪子椅的椅背扶手上,推著秦翎朝他們的院子去。地面上的積雪如綿糖,凍了一夜只是凍上一層不算堅硬的殼,比昨晚的踩雪聲更清脆些。輪子椅的木頭轱轆在雪地里留下兩行窄細的痕跡,鐘言心里頭想著“尋人往南”,不自覺地看了看南邊的天。
下了雪,天是淡青色,一個雪人靠著墻,一個小小的雪球從樹梢掉了下來。
回院后,秦翎先去烤了烤爐火,他底子還是虛弱,出去一趟穿得最厚,可是最容易冷。兩只手的指尖在爐火上方熏熱,他才緩慢地吐出了一口熱氣,全身不再那樣緊繃了。
“元墨,出去問問我爹和二娘的車到哪里了。再去看看后廚,讓張開預備好,還有錢管事,我爹回來必定要看賬本,都要預備好。”秦翎拿起爐火旁的橘子遞給了鐘言,“你不必擔心,我爹不會為難你,二娘也不是多事的人。”
果然,秦翎將人蛹冒充的事全忘了。鐘言接過了小橘子“嗯,我不擔心。”
“再有”秦翎想讓他再放心些,“成親那日,我爹和二娘都見過你了,他們也并未說什么不好的。”
鐘言笑了笑,今時不同往日啊,那時候你是個垂死的病秧子,娶什么人進來他們自然不管,越是地位低賤越好呢。這樣你一走,也更容易打發我。如今你好了,身份又是
秦家的長子,這些事就不一樣了。說不準秦守業回來的頭一件事會不會是“婚事作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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