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恐怕我是不能把你帶回去了。”張炳瑞說,同時朝后頭看了一眼。手下的尸首緊著動了動,布滿尸斑的右手竟然碰到了張炳瑞的手。
張炳瑞回身看向這只手,再看向身后,忽然說“少奶奶,這回我是幫不了您了,但愿您還能記住與我的約定,在旱魃出世前了結一切。”
話音剛落,那股濃臭的血腥氣沖他而來,好似千軍萬馬。
“啊”鐘言在五更天的時候驚醒,夢里仿佛看到了張炳瑞。大公雞就在床頭趴窩,難得的沒有打鳴吵他。屋里一片安靜,唯有煮藥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讓人憂心,元墨和小翠都沒回屋睡,靠著墻根閉眼休息,鐘言這才想起昨晚自己趴在床邊睡著了。
昨晚秦翎又喝過兩次藥,幾乎是半碗藥、半碗血,可仍舊沒能將人喚醒。
由于夢見了張炳瑞,鐘言二話不說去尋身邊的小紙人,可看到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壞了事。原本完好無損還能走動的小紙人已經倒在了血泊當中,腹部開了好大一個口子。
剛站起來的鐘言又一屁股坐回了床邊,猶如巨石轟頂,他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事實,可又不得不去相信,張炳瑞恐怕已經兇多吉少,遇到了不測。
而師兄已經走了一天,到現在還沒有音訊,鐘言久久不能動彈,外頭隱隱又響起了雷聲,仿佛雷劫正朝著他們這邊趕來。但他又不愿相信,抹了把臉之后拿起手腕上的六枚銅錢,一次又一次地算起了張炳瑞的卦象。
可是無論他怎么算,每回的陰陽卦象都顯示出“死去”。正當這時睡房的窗欞猛然被人拍動,猝不及防地響了起來,將小翠和元墨都吵醒了,兩人飛速起身查看,最后卻給鐘言捧回了一只沾血的紙鶴來。
“少奶奶”元墨大驚失措。
連他們都知道這紙鶴是陳竹白的東西,就更別說是鐘言,它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飛回來,疲憊不堪體力殆盡,已經處于粉碎破滅的邊緣。白色紙張上沾著紅色的血,鐘言來不及去想張炳瑞的事,又不得不面臨另外一件危機。
師兄恐怕出事了
如果不是什么不能應付的危險,師兄不會在眼前這個節骨眼上和自己紙鶴傳信,他必定知道自己這邊已經亂作一團,無心其他。可又是什么緣由讓他給自己發出這個小玩意兒呢是忠告還是提醒是讓自己去救他,還是快逃
“少奶奶,這怎么回事啊”小翠急得渾身難受,仿佛上火。
鐘言搖了搖頭,他一點頭緒都沒有了。這時紙鶴再次離開了他的掌心,飛向半空,翅膀拍打著作懸停狀,似乎是要走了。但它又
沒有馬上走,明顯就是在等待時機。鐘言和師兄心有靈犀,一下子弄懂了紙鶴的意思,這是讓自己跟上它,去救他
“不行,我得去找一趟師兄,他出了大事”
鐘言心急如焚,師兄是為了秦翎才回將軍府,他不能坐視不理。可是秦翎這頭鐘言難以抉擇,一邊是陪伴多年的陳竹白,一邊是岌岌可危的秦翎,他分身乏術,多想直接將自己劈成兩半,一邊一半。
而昏睡多時的秦翎,偏偏在這個時候醒來了。
瞧見他睜開雙眼,鐘言第一反應是以為自己進入了恍惚夢境,而后才升騰起巨大的喜悅。他馬上將秦翎的手緊抓不放,瞬間忘記要說點什么,心里又是擔心又是害怕,還未開口已經眼淚成行。淚水滴落在秦翎枯瘦的手背上,眼淚冰涼,手背滾燙,仿佛這人再燒幾天就能將淚水蒸干。
“你醒了。”
最后鐘言哽咽著說,露出一個他覺著最好看的笑容,“我就知道你沒事。”
秦翎也不知自己為何這時醒來了,睜眼還當是做了一場大夢,以為這兩三年的夫妻恩愛皆是自己暈倒在成婚那日,是一個夢境,所以再睜眼時他又回到了拜堂這天。他方才嚇得要命,還以為這些時日的相處和甘甜皆是自己一廂情愿,原來并沒有什么小兔子報恩,也沒有什么生死續命,這只是自己臨死前不甘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