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勰展開單薄的信紙,那許久未見筆記,寥寥數語,恭敬地問起元恪安康,然后求北魏至尊放彭城王一命,同時提起,只要彭城王活著,便不主動對洛陽動刀兵。
他抬頭看向元恪,對方的那淡薄的笑意帶著一絲嘲諷與冷厲“他還真是一如既往,絲毫不將朕放在眼里。”
元勰苦笑著放下信紙,低聲笑道“我倒要謝過君澤,否則,今天這絕命酒我喝下去,也是見不到你啊。”
元恪心狠,但卻也要臉面,肯定是不愿意親自殺他的,但有了這封信的刺激,元恪終是壓抑不住心中怒意,親自來見他了。
“那朕賢明的皇叔,你又想說什么呢”元恪拔弄著手中一串琉璃佛珠,幽深的眸光一眨不眨地看著他,“是想說皇后不應該是高家人,還是高肇是小人”
元勰并不退縮“難道不應是如此么”
元恪心中有壓抑不盡的怒火燃燒,森冷道“應該如此,是如誰的此朕貴為天子,卻要事事受你阻擋,你是父皇稱贊的賢臣,所以你說的,便對么高肇所行之事,都是按朕的意思,你若有他半分懂事,你我之間,又何至于此”
元勰深吸了一口氣,忍不住質問道“陛下,難道您的心意,真的比這朝廷大局更重要么”
元恪站起身“誰才是大局朕封誰為后,為的是朕的大局,高家是朕的刀,朝廷眾臣,皆是朕的刀,不為朕所用時,若不毀棄,難道還要等著你們如元愉那樣,背刺一刀么”
元勰握緊了拳頭,忍不住嘶聲道“陛下,英明神武如先帝,也是要向朝臣妥協,您少壯登朝,難道不應為了天下百姓,謹慎行事么”
元恪看他的神情,反而笑了出來“那蕭昭澤呢同樣是帝王,他為何就可以恣意橫行,南朝的臣子,哪個不是對他俯首聽命,從不違背,甚至他前些日子,離開朝廷近一載,也是國泰民安,朕只是提及要如先皇那般巡游的青州,你等便如同天塌一般,甚至要的抬棺死諫”
元勰感覺不可思議“陛下,您怎么能和君澤比”
這話太過誅心,以至于元恪的臉色瞬間青了下去。
元勰感覺無法理解“君澤是什么人,他才華驚世,料事如神,更是獨啟一門的經學大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十歲之時,就能以一本氣候論震驚天下,治國理政更是信手拈來,他當年修的運河漕渡,到如今都改無可改,更能以兩萬將士,將十萬大軍打敗,這樣的人物,我等凡人,如何能與之相比”
“夠了”元恪猛然打斷他,“他所行之事,都是讓人心浮動,是亂源之始,你們只看到他將一地治理的豐饒,那又可曾看到就因為那小小羊毛,草原諸部紛爭不斷,邊境難安,那漕渡之地,更是惹得世家們與草原諸部多次私啟大戰,他的襄陽讓司州、東荊州、關中諸地難以安穩,連臣服多年的吐谷渾也鬧出無數是非”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你們都只知道他的好的,卻從不愿意看看,
代價是什么你知道因為襄陽財物,如今國庫是何等空虛,甚至連修一座佛塔,都要攤派的稅入”
聽到這話,元勰甚至控制不住自己,伸手捂住了眼睛若是先皇在世,又豈會耗費四十萬金,去建一座琉璃塔寺heihei”
草原諸部與漢人世家的爭端,更是朝廷偏袒所至,漢人門閥這些年來居于高位,諸胡酋長于朝上根本求訴無門,世家門閥更是廣占田地、部曲,這幾年來,民間起事此起彼伏,大有星火燎原之勢,可是這個陛下顧及過么
沒有,他只知道信佛崇佛,大有事物,都交給了高肇。
元恪已經懶得再與他分說“皇叔,今日,朕本欲取你性命,但既然他求朕留你一命,朕便給他這個面子。”
說到這,他凝視著元勰,卻是幽幽道“這是他第一次求人吧倒是個重情重義的,或許將來,皇叔你這性命,還有大用才是。”
元勰聽到這話,卻只覺得悲涼“陛下,您就沒有一點,覺得自己所行所為,毫無為君之相么”
元恪卻沒有生氣,他只是道“朕本是君,又何需按你們要的模樣過活,皇叔啊,是你,你和那個死了的馮誕一樣,還未從父皇的死里走出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