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岫瞧著對方暗暗泛紅的耳根,滿意地彎彎眼。
他近來借著養病的由頭,常常睡到日上三竿,今日更是用過午膳才出府,等到了別院,太陽幾乎落了山。
圓頭圓腦的管事笑呵呵將眾人迎進門。
半個時辰后,一封加急密報被送至景燁案前。
確定陸停云和霍野具已離京,他眉頭舒展,揮手招來李延福,“吩咐你辦的事如何”
“回陛下,太醫院的藥方藥渣皆無問題,僅是最普通的安神湯,”眼觀鼻鼻觀心,李延福答,“奴才亦讓人重新打掃了紫宸殿。”
盡管在旁人看來,陛下有些過分疑神疑鬼,可聯想到先帝的死因,他非常能理解,對方為何這般謹慎。
景燁“欽天監怎么說”
李延福“一切如常,未見兇兆。”
眼周泛著隱隱青黑,景燁連續二十天沒能安穩入睡,頭疼得厲害,偏偏太醫院開的藥毫無用處,他只得將希望寄托于過往嗤之以鼻的天象。
今夜,可能加害自己的因素都被排除,景燁早早批完奏折,遣散宮人,躺進熏過安神香的明黃錦被中,久違感受到一種安穩的困倦。
沉沉地,景燁閉上眼。
然后,照常夢見了令人作嘔的斷肢尸首。
無邊無際的黑暗籠罩著他,如沼澤般將他吞噬,帶來叫胸口發悶的窒息感,當陸停云那張染血的面孔又一次出現時,景燁毫不猶豫,抬手,用力掐住對方的脖頸。
沒什么好害怕。
景燁想,自己能殺陸停云一次,就能殺第二次,有神佛庇佑又如何,神佛可管不了人間事。
隱隱約約地,他聽到周圍有呼喊聲傳來,但景燁卻分不出一絲神智去理會。
他曾殺過許多人,親自動手倒是頭一回,今晚的夢境依然真實,他能清楚地感知到,掌心下脈搏激烈的跳動,一下下掙扎,伴著牛乳般的細膩柔軟。
“殿下。”景燁聽到身下人這樣喚。
好似瀕死的天鵝,字句破碎,叫他愈發得意,指尖力道更甚。
緊接著,一道尖銳的疼痛刺中肩膀,景燁猛地打了個冷顫,睜眼,對上林靜逸漲紅的臉。
頭發披散,他眸底遍布蛛網似的血絲,嘴角暢快的笑意未退,燭火搖曳中,猶如猙獰的惡鬼。
聞聲趕來的宮女太監遠遠躲在一邊,表情卻并非敬畏,而是恐懼。
像在看一個瘋子、一個怪胎。
倉促間拔下來的白玉簪深深扎進肩頭,景燁鼻尖嗅到濃重的鐵銹味,一瞬間模糊了夢境與現實。
“原來,
”重重換過一口氣,
林靜逸咳嗽兩聲,嗓音嘶啞,“殺人能讓陛下這樣快活。”
原來,即使在夢中,對方也沒有任何愧疚悔改。
他居然還可笑地懷抱期待。
“朕只是做了噩夢。”胡亂松開手,景燁道。
身體理智不受控制的滋味,使他煩躁難耐。
特別是,“子閑怎么在這兒”
他分明叮囑過,今晚的紫宸殿,僅能留自己一人,對方突然出現,難免令景燁起疑。
讀出對方話語中的猜忌,林靜逸冷冷反問,“陛下以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