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放置后背還是略顯局促。
桌上的物件里,首先被安戈涅不小心擠下臺面的是實心的動物擺件。地面鋪著柔軟的淺紫色地毯,張牙舞爪的奇獸雙雙落地時,只發出一聲悶響。
下一個是整齊地堆疊起來的書本。不知從哪一本開始失去平衡,搖晃了兩下,整堆便如高塔般轟然倒塌。
其中某本厚重的連帶著把墨水瓶和筆也推到了地下。
“有東西砸了,管家不會來戒指”安戈涅胡亂抓住手邊的邀請函,厚實的紙張皺出深痕。
“不會。”艾蘭因抽手看了看,若有所悟地抬了抬眉毛,一直戴在手上的戒指在燈光下閃爍著潤澤的光亮,異彩欲滴。
這枚銀色戒指的戒
面樸素,只有一枚表面光潤的圓形寶石,黑色,在燈下看有深空般散逸的光點在內部緩慢地游弋,仿佛堅硬外殼的內部是液態的流心。
它是艾蘭因身上為數不多的深色物件,大多數時候藏在了衣袖邊緣垂落的褶皺深處。艾蘭因不喜歡和人有太多肢體接觸,讓他有必要屈尊握手歡迎的對象也很少,因此甚至不少人根本不知道他戴了這么枚飾物。
但安戈涅知道。
她一度很好奇過這枚戒指的來歷,也想象過這枚神秘寶石的觸感。但她到底沒能鼓起勇氣,請艾蘭因摘下來給她玩。
來歷還是不清楚,但另一個謎題的答案她倒是知道了。
這石頭不算冷,卻不會因為環境溫度變化而暖化,始終維持著鮮明的涼意。
艾蘭因戒指褪到一半,忽然停住了,看向她,一副征詢她意見的樣子。
安戈涅白他一眼,看他的表情,她很難相信他是真的忘記了。
但在艾蘭因接近冷酷的細致和忍耐面前,這個小插曲也很快變得相對不那么重要。細致是對她,忍耐是對他自己。安戈涅開始還刻薄地敬佩他的定力,但嘲諷的念頭也在從頭發梢延展到腳趾的正向反饋信號下消解。
閾值仿佛不存在,一次又一次突破,直至大腦分不出任何余力思考。
視野里從天花板的浮雕變為空空蕩蕩的桌面。是艾蘭因慣常坐的位置看得到的景象。
艾蘭因從后貼著她的耳朵說著什么,安戈涅沒聽清楚,下意識地抓緊了椅子扶手。但即便不那么做,她也不致于滑到地上去。
他好像嘆了口氣,把她從膝上抱起來。
書房有直通宅邸主人起居空間的密道。并不令人意外,但這是安戈涅第一次見識到。
“喝點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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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本正經地和她說起節制的道德哲學“節制是在為自身累積獎賞。壓抑越甚,等待的時日越久,自枷鎖中釋放時獲得的至福越強烈。”
結合語境,總覺得這話在罵她。但她懶得計較。
安戈涅推了一下艾蘭因的肩膀,伸手把他束起的長發撥到前面,而后抓著發尾玩了一陣。
他綁發的緞帶似乎永遠不會散開。安戈涅觀察過發帶顏色,試圖歸納和艾蘭因心情的關聯,結論是毫無規律。
不論是觸碰他的頭發,還是試一試這緞帶是不是打的死結,她想那么做都很久了。可現在,兩件事都可以做到,她卻生出暴食般滿足所有舊日夢想的荒謬感覺。
因為已經是過期的愿望,即便實現,恐怕余味也很糟糕,只有空虛。
艾蘭因默然注視她良久,這目光讓她感覺自己是透明的,可看穿又怎么樣呢。
最后,他終于開口“要解開嗎”
安戈涅輕輕應了聲,拈住緞帶末端用力向外抽。
柔順亮澤的銀發一瞬間披散,垂落到她身側,像降下的簾幕,而后在虛構的清風中,來回搖曳起來。
安戈涅抓住其中一縷,又松開了。
幾乎立刻,空出的指縫再度充盈。無論看起來還是碰上去都養尊處優的手指扣緊,再扣緊。
這或許就是艾蘭因對她放手姿態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