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飛濺,染紅了他一邊側臉,他垂著眸,極致的紅與病態的白交相輝映,美得驚心,卻沒有一點人氣。
賀永安就是在這樣的震撼中接回自己佩劍的。
手指相觸間,賀永安被他身上濃重的殺伐之氣所懾,接劍的手猛一哆嗦,差點沒拿穩自己的佩劍。
奚陵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下一刻,清脆的聲音響起,佩劍到底還是落到了地面。
這是賀永安足足二十多年的修煉生涯中,第一次自己摔了自己的本命寶劍。
對于修士而言,這已經不僅僅是丟臉,簡直堪稱恥辱。
連忙彎下腰,將摔落的佩劍撿起,再抬頭時,賀永安的整張臉已然漲紅一片,十分復雜地看了奚陵一眼。
他甚至都不知道奚陵是什么時候把他的劍抽走的。
飛虎還在哭,嗚嗚咽咽,滿含悲哀。這一次的雪山之行對他來說太殘酷了,明明只是想為對自己有恩的縣令大人分憂,才剛剛走到半路,范營死了,安昆也沒了。
沒有人去安慰他。賀永安是年歲尚淺,見過的生離死別不多,這種時候只知道站在一旁手足無措,奚陵則背過身站在了遠處,洞中巖石的陰影擋住了他的神情,看不出此刻在想些什么。
賀永安忍不住小心窺探。
黯淡的光線加深了奚陵面部的輪廓,賀永安這才發現,原來奚陵的眉眼是很有些凌厲的。
只是平日里眼神太純,人又太瘦,加上過分病弱的身體和白紙般懵懂的性格,交織在一起之后,就形成了一種似有若無的、十分能勾起人保護欲的易碎氣質。
“看夠了嗎”
冰冷的聲音響起,賀永安悚然一驚,連忙低下頭,不敢再往那邊投去哪怕一眼。
好一會,他才從奚陵那一瞬間泄漏的煞氣中恢復過來,小心地縮到了一邊
他怎么感覺,奚陵有點不一樣了
不是簡單性格的變化,非要說的話,就好像一個常年神志不清的人忽然清醒了那么一點。
這個聯想讓賀永安覺得荒謬。
搖搖頭,賀永安提醒自己不要妄加猜測,再看見奚陵時卻還是忍不住尋思,那若是徹底清醒了,會是什么樣子
并不知道賀永安的想法,奚陵抬手,捂住了胸口。
那種感覺又來了。
并不明顯的,似有若無的興奮。每每沾上殺戮,就無法遏制的翻涌而出。
為什么會這樣
奚陵想不明白。
又一次,奚陵對自己說道。
殺人是不對的。
這其實應該是某個人曾經跟他說過的話,可惜奚陵已經記不清楚說話者的身份和面容,唯有這句話一直印在心里,時不時浮現而出。
從兜里掏了塊之前綁胳膊剩下的布,奚陵垂眸,準備擦一擦臉上的血,卻驀地發現,那塊布早就已經被他自己的血打濕了。
奚陵出神地望了那塊布很久。
他其實,挺不喜歡血的。
即使這會讓他感到莫名其妙的舒適與興奮,他也依舊抵觸。
可也不知是命運還是別的什么東西,短短兩天時間,他的手上、身上、臉上,乃至是連遺書之上,都或多或少,浸上了鮮血的痕跡。
大概世事就是這樣,永遠不會跟著你的心意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