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謝邙給他喂了什么,又在他的傷口上涂什么冰涼的藥膏,一陣昏沉席卷上他的腦海,動作變得沉重困難,很快完全無法感知,就像
就像給他全麻了一樣。
孟沉霜無法動彈,大腦卻有一瞬驚覺,這兩個修仙人可千萬掌握好麻丨藥劑量,別直接給他麻死在床上。
這念頭一起,劇烈的抽痛忽然沖上大腦,突如其來的窒息感攫住了他,奇怪的人聲在耳邊朦朧浮泛,被潮水推來又卷去,隨時要將孟沉霜拽入深海。
“儀器故障,病人鎮痛劑過量”
“呼吸障礙搶救”
“心跳心跳要沒了”
哦,孟沉霜終于在混沌中找到上輩子臨死前這段微薄的回憶。
原來他之前是死在病床了。
謝邙取出一方絲帕,用溫水浸濕,幫孟沉霜擦去額頭臉頰上的汗水,麻沸丸劑用下去,孟沉霜逐漸失去意識,疼出來的冷汗漸漸少了,就顯得面色蒼白得嚇人。
謝邙眼底光芒搖動,他閉了閉眼,不再看這張臉,正要重新提起針,莫驚春對他說仙尊,趁著這機會,把傷口余毒糜爛也清了吧。
莫驚春捧給謝邙一盒刀。
謝邙面對著近十把鋒利小刀,雖然知道這是醫者工具,卻還是呼吸凝固許久,終于從喉嚨里擠出一聲“嗯。”
謝邙取出一把刀,挽起衣袖靠近昏睡過去的孟沉霜,用刀鋒仔細地刮去傷口中的毒跡和壞死發膿的血肉。
肉不硬,刀很快,病人吃了麻沸丸,不痛也不動,剜去腐肉沒什么難的。
可當一切完成,謝邙卻似拋開烙鐵般,將手里沾滿濃血的小刀扔回盒中,叮鈴哐啷的響聲惹得靜靜立在旁邊的紙人疑惑地偏頭一看。
然而事情還沒結束,莫驚春又換了一盒針線捧來。
謝邙默了默,借著衣袖遮掩,用左手按住自己發抖的右手,取針線開始縫合工作。
孟沉霜胸前傷口中壞死的血肉被清干凈,剩下傷痕一片鮮紅,落在蒼白如玉的單薄身軀上,像是在雪原中硬生生撕出了一道深淵,駭人至極。
這傷落在人身上,能活著就不錯了,不知道他是怎么強撐著逃了快百里。
如果不是還能看到孟沉霜的胸膛呼吸起伏,謝邙還以為自己又在一瞬間回到了七十二年前。
他強迫自己睜眼看著,往傷口上落下第一針,第二針,第三針
纖細的靈蠶絲將撕裂的皮肉咬合,謝邙縫針的手很穩、很細致,若是沒有從傷口中溢出的血漬,或許無人能看清縫合的痕跡。
他沉著聲,花了快兩個時辰將孟沉霜身前背后的傷口全部縫合好,在夜色燭火中放下浴血成鮮紅的銀針。
莫驚春說“仙尊,我來做剩下的清理和上藥。”
嗯。
謝邙徑直起身離去,袍袖在步履間帶起的風中翻卷涌動,很快便消失在門外。
紙人走過去,擦掉了從謝邙袖中滴落到地上的血,為莫驚春時刻保持房間干凈整潔。
謝邙幾乎是用肩撞回了自己的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