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友。”顧元鶴喚他時,孟沉霜剛剛從書冊中抬起頭,目光還陷在思索之中,頗有些肅穆嚴厲,讓顧元鶴動作一頓。
“顧天尊”
“李道友,你覺得,”顧元鶴掃過孟沉霜手邊一眾話本,“故劍閣閣主孟浮萍,是個什么樣的人”
眼見著顧元鶴在自己對面坐定,臉上掛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奇特神色,像是嘆惋又像是哀勸,孟沉霜心里有些茫然和謹慎。
他翻遍有關自己的獨立話本,都沒找到有關他和天瑜宗恩怨的內容,甚至連他當年和顧元松的友情都少見于書冊。
但他也不驚奇,過去見過他的人本就不多,這一疊話本里大半都是虛造。
只是這對現在想要尋找往事線索的孟沉霜很不友好,他總不能張嘴問顧元鶴,你爹和你哥是我殺的嗎
結果現在,顧元鶴突然親自跑來問他,他對自己怎么看。
這叫他怎么回答
孟沉霜琢磨著顧元鶴的態度,嘗試答道“浮萍劍主居高山之巔,修無情道,大概是個無情無義之人。”
說無情道劍修無情很正常,這詞連帶一個相似的無義,還能順便滿足顧元鶴憤恨他的情感需求。
滴水不漏,非常完美。
哪知顧元鶴又一拍桌。
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得孟沉霜后背一顫,只覺得顧元鶴怎么就不能跟他哥學點好的,非要學拍桌的習慣嗎
顧元鶴緊鎖眉頭道“不,他不是這樣的人。”
孟沉霜偏頭“那顧天尊覺得故閣主是怎樣的人”
比如說,薄情寡義,狼心狗肺。
“他”顧元鶴一揮袖,欲言又止半晌,方說,“總之,李道友切莫學他,也不要把謝南澶當好人。”
孟沉霜
元鶴賢弟,你要不要聽聽自己破碎的邏輯。
天上都,地如其名,高懸九天之上,浩蕩靈瀑從中流淌飛逝而下,將天上都陰影投落之處原有的桑田鑿成滄海,名作蒼量海。
都中白玉塑起三十六殿十二樓七閣五臺。
訊獄占五臺之一,居其北,荒寥卻不寂靜。
靈瀑墜落九天發出龍吟般的轟鳴,越過訊獄屋脊,可以望見極北幽冥九泉上空扭曲蛇形的幽綠光芒。
謝邙登上訊獄蒼鷲臺,立刻有執吏迎來,執吏著銀邊袍、配飛鷲紋銀絲絡,面露敬畏,低聲向謝邙匯報近日事宜。
謝邙闊步向殿內,衣裾翩飛,偶爾應答幾句,氣息沉沉,讓執吏渾身肌肉緊繃。
他多希望自己和殿中值守的蒼鷲臺衛們一樣,只不過是用黑鐵打造的傀儡,這樣便不用在督領的威壓中打顫了。
自天上都制式白玉整塑的宮殿穿過,謝邙與執吏下到臺下青石打造的黑暗監牢中。
陰風瞬時裹挾著濃烈的幽暗和血腥氣撲向面龐。
謝邙如常走下階梯,步入慘烈的嘶吼掙扎聲中。
皮肉燒焦的刺啦聲和焦炭的點點火星一同浮現,火鉗松開,焦黑的燒傷痕跡出現在囚犯胸口,一層壓一層,早已數不清火烙的次數。
用刑的執吏見謝邙來了,連忙將落在地上的半截淌血天魔犀角踢開讓路。
天魔犀角中的血和漆黑液體泄露到青石板上,意外遇上火星崩散,登時被點燃,燒起半人高的熊熊藍火。